江学廷正在喝茶,就听见&1dquo;哗啦”一声,他转过头去,竟是叶平君碰翻了那摆在桌子上的五香豆,撒了一地,他不禁笑道:&1dquo;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要是姨母在这里,定要说你毛手毛脚了。”
叶平君便勉qiang地笑道:&1dquo;是我疏忽了,学廷,我不想看这戏了,咱们走吧。”江学廷微微诧异,看她的脸竟然渐渐地红起来,还以为是这包厢太热的缘故,便道:&1dquo;你若是觉得热,我出去买些汽水来罢。”说完便站起身来去买汽水,正巧李太太抬头朝楼上看过来,叶平君心慌,回头叫了一声,&1dquo;学廷。”他却已经走出去了。
叶平君更是心乱如麻,心想等学廷回来就一起走算了,就见台下的李太太笑着跟旁边的李伯仁说了几句什么,李伯仁笑一笑,扬手叫来了两个亲近侍卫,吩咐了他们几句,那两个侍卫点点头,转身便走出了戏园子。
这戏台子上的戏说话间就开了场,锣鼓响了好一会儿,才见几个卫戍拥着虞昶轩走过来,李伯仁已经站起来,笑着道:&1dquo;五少,你可真难请啊,我连着打了三四个电话到军部去,才请得你这大驾光临。”
虞昶选就坐在李伯仁旁边的空位上,道:&1dquo;大哥也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京戏没多大兴,好端端的叫我gan什么?”他正这样说着,就见李家的仆人端上来一套矾红彩如意纹茶杯,端地是胎体轻薄,釉色莹润,虞昶轩便拿起一个杯子放在手心里瞧了瞧,笑道:&1dquo;这是道光年间的官窑吧,看个戏还带这样一件古董,如此铺张,大哥这一年贪了多少军费?”
李太太忙就道:&1dquo;五少别胡说,这可是我带到李家的嫁妆,还是专门为了招待你,怕你嫌戏园子里的茶盏不洁净,我才巴巴的叫底下人带过来,你这一句&1squo;贪’说得轻松,若是叫你父亲知道了,我们家伯仁还有好?!”
虞昶轩便笑,一旁的下人走上来沏了上好的普洱,虞昶轩端起茶杯,道:&1dquo;大哥也知道,我就不爱喝茶看戏,我喝完你这一杯茶就走了。”李伯仁就意味深长地笑道:&1dquo;谁叫你来看戏,我叫你来看的是你整日里想的那个人。”
浅笑深颦,天为谁net
虞昶轩还端着那杯茶,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李伯仁,李伯仁便朝着楼上那一层包厢示意了一下,虞昶轩抬眼看去,只见叶平君独自一人坐在楼上的包厢里,他便把眼眸无声地一垂,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再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去,也不说话了,只转过头去看戏。
李太太与李伯仁相视一笑,李太太立即向虞昶轩殷勤地道:&1dquo;五少,你看是你亲自上去呢?还是我把她叫下来?”
虞昶轩便把目光停留在那戏台上,看着戏台上那些个红脸白脸咿咿呀呀地唱,倒好似是看出了神一般,半晌才淡淡地说了一句,&1dquo;我为什么要上去!”
李太太就笑道:&1dquo;好吧,那我索xing就好人做到底,这就去把我们平君妹妹请下来。”她站起身来,笑着朝楼上包厢看了一眼,朝着叶平君笑盈盈地招了招手,站在她身后的几个侍卫就已经上楼去请叶平君了。
玉net园的外面自然少不了卖些零食糖果的,江学廷想起平君因为着急来看戏,晚饭吃得极少,看着热腾腾的糯米藕,很是香甜可口的样子,便让小贩用荷叶包了一份,自己正在那里掏钱,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1dquo;这叶小姐跟五少又不知道闹些什么,前阵子还甜甜蜜蜜,出双入对的,这阵子倒好,连看个戏都不往一块坐了,一上一下的互不搭理,还得李太太在中间打圆场。”
又一个满嘴嘲笑地道:&1dquo;我看叶小姐也是不识抬举,仗着五少在她身上用了些心思,就有点拿娇做大的意思,李太太若不是看在叶小姐是自家表妹白小姐的同学,才懒得管这么一档子事儿呢,咱们五少还缺女人么?!”
江学廷回过头去,只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卫戍,都倒背着枪,嘻嘻哈哈地在这里抽烟,吞云吐雾地说个不停,江学廷正看着,就觉得手里一热,转过头来正看到买糯米藕的小贩把用荷叶包好的糯米藕放在他的手里,他呆了半天,却忽然将糯米藕丢开,说了一句,&1dquo;我不要了。”转身就走进了戏园子里,才往楼上走了几步,就见叶平君遥遥地站在戏台子正面的雅座前,旁边自然有一位笑容满面的太太挽着她的手,亲热地与她说着话。
眼看那戏台上一片繁华锦绣,耳边的丝竹管弦之乐眨眼间就变成了刺耳的噪音,江学廷的身体顿了顿,就僵立在楼梯上了。
且说这一边,李太太还挽着平君亲亲热热地说话,连着道:&1dquo;枉你上次来我家的时候还知道叫我一声姐姐,这才多久,就把我和你姐夫给忘了,也不知道来家里坐坐。”叶平君笑着道:&1dquo;学校里功课多。”
李太太便拉着平君的手,笑道:&1dquo;要不都说有缘躲都躲不掉,这不都在戏园子里看见了,快见见你姐夫和五少。”她把平君往前一推,平君对李伯仁点点头,微笑着道:&1dquo;姐夫。”李伯仁在位置上笑着欠了欠身,平君这才转向虞昶轩,叫了一声,&1dquo;五少。”谁知虞昶轩却恍若未闻她那一句,只把头一转,与旁边的近侍淡淡地说了句什么,竟是俨然一幅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李太太和李伯仁都愣住了,李伯仁忙就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来,笑着道:&1dquo;平君妹妹,一起坐着看会儿戏罢。”李太太就势把平君往虞昶轩旁边的位置上推,平君却一甩手闪开了,转过头来对李太太笑道:&1dquo;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这会儿他一定到处寻我呢,不打扰你们看戏,我这就走了。”
李伯仁脸上的笑就僵住了,李太太还在那里看着虞昶轩懵,叶平君已经从她的身边走开去,径直就走出了戏园子的大门,她一出了戏园子的门,就是一阵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心中稍安,立刻就忙着寻找江学廷,眼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哪里有江学廷的影子,她也不敢再回里面去找,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就听得后面一声,&1dquo;你怎么出来了?”
叶平君回过头,只见江学廷正走出来,她快步走上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做出难受的样子来,&1dquo;这里面怪闷的,我头疼的利害,咱们回去吧。”
江学廷看看她,道:&1dquo;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就要来看戏,这才开场就要走,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平君看他这话有些奇怪,忙道:&1dquo;我真是头疼,你若是想看,我再陪你进去看就是了。”
江学廷笑一笑,&1dquo;我送你回去吧。”他伸手拦了一辆人力车,扶着平君上了车,自己才坐了上去,对人力车夫说了一句&1dquo;双德路长安胡同13号”,那人力车夫便奔跑起来,正是略带些凉风的夜里,两个人都坐在车上,江学廷便伸手来过来握了握平君的手,笑道:&1dquo;怎么这样凉?”
平君道:&1dquo;一定是在戏园子里太热了,攥了些汗,这一出来,风一chuī,自然就凉了。”
江学廷微微一笑,低着头看着她雪白莹润的小手,只见她的手指甲修剪得gangan净净,隐隐还透着点红晕来,他就道:&1dquo;我记得小时候你常闹着让我爬墙去别人家里掐凤仙花给你涂指甲呢,你那时候能有七岁?那样小的年纪,就知道爱美了,害我从墙上摔下来,后脑勺摔好大一个包,一直都消不下去。”
平君笑着道:&1dquo;那现在消下去没有?”
江学廷便把平君的手伸到自己的脑后去,露出调皮的笑容来,&1dquo;你自己摸摸看,消下去没有?”平君稍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唇角含着笑瞪了他一眼,道:&1dquo;好好坐着吧,什么事儿都要赖在我的身上,我母亲当时就说了,你那是天生反骨,哪里是撞出来的包。”
江学廷微笑,轻声道:&1dquo;就算是长了反骨,也是为你长出来的,你倒想推个gan净,门都没有!”平君被他的目光看得脸一阵阵烧,便低着头笑着念了一句,&1dquo;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正巧这人力车也到了自家的门前,车才停下,平君就下了车,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过头,看江学廷也下车来,平君含笑道:&1dquo;这样晚了你还不回去,小心你哥哥起火来可了不得。”
江学廷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平君站在自家门口的枣树下面,笑盈盈地看着他,江学廷便走近一步,站在她的面前,月色斜斜地照过来,他的面孔倒开始有些红,半晌才略有点结巴地说:&1dquo;我在扶桑这四年&he11ip;&he11ip;每天都想着你,念着你,我一直都给你写信,你也&he11ip;&he11ip;给我写信&he11ip;&he11ip;”
叶平君忍不住就&1dquo;噗嗤”一笑,&1dquo;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江学廷更是满脸涨红,半天却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把抓住了平君的手,道:&1dquo;平君,我&he11ip;&he11ip;我能亲亲你么?”
这一句话更把平君说了一个面红耳赤,慌得就往后撤手,谁知这一刻他的力气竟就那样大,低着头就往她面前凑,声音却还是禁不住颤,&1dquo;平君,我&he11ip;&he11ip;我&he11ip;&he11ip;”这两人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却还是第一次,叶平君更是胆怯,转眼之间,他热热的气息就已经拂到了自己的脸上来,她下意识地就躲,&1dquo;江学廷,你gan什么&he11ip;&he11ip;”就听&1dquo;哗”的一声,一盆凉水就泼了过来,将江学廷浇了个透心凉。
这正是烈焰遇冷冰,眨眼化成空,两个人瞬间都懵了,转过头去,只看见赵妈妈拎着个水盆也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人,脸都白了,半天才结巴着说:&1dquo;这&he11ip;&he11ip;这怎么话说得,又撞一正着!你说你们怎么也不言语一声,这黑咕隆咚的,我就出来倒盆水,就倒盆水!”
赵妈妈扔下这一句,转身就往院子里躲,远远地还听到她念叨的声音,&1dquo;作孽呦,我这老太太真是要作孽呦!”
叶平君抬起头来看看湿淋淋的江学廷,忍不住就噗哧一笑,转了身往自家的院子里跑,双手按住那双扉门就要关门,却见江学廷还僵立在枣树下面,脸上都是亮晶晶的水珠,她便把门开了个不大不小的fèng隙,乌瞳明亮,唇角轻扬,对着他轻轻地笑道:&1dquo;呆子,你还不赶紧回去,要着凉的。”
江学廷这才回过神来,忙就应了一声,又看了她一眼,叶平君低着头,脸颊上都是红晕,也不管他了,关了门回过头来,就见叶太太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乘凉,笑吟吟地看着她,平君就更羞了,念了一声,&1dquo;妈,我回来了。”叶太太笑着道:&1dquo;怎么这么早回来?戏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