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路灯的明亮处,静静地等候宣判。
出来的匆忙,没有戴帽子,站得时间久了,感觉梢和睫毛上都是雪。平时出入有空调,这个风度重于温度的大衣,不觉得它单薄,此时却觉得薄如纸,雪的寒意一股又一股地往骨头里渗。
我缩着身子,抱着双臂打哆嗦,已经半个小时,而从他家到楼下不会过两分钟。其实,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他如果肯见我,肯定早下来了。可是,我不想离开,我一点都不想安静地离开,原来,刚才那么漂亮的话语只是一种骄傲,当面临失去他的恐惧时,我的骄傲dang然无存。
一个多小时后,我仍直挺挺地站立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九楼的窗口,脚早已经冻麻木,头上、脸上、身上都是雪,可我竟然不觉得有多冷,似乎我能就这么一直站到世界的尽头,只要世界的尽头有他。
一个人影从楼里飞奔而出,站在了我面前:&1dquo;你&he11ip;&he11ip;你真是个傻子!”他的语气中有压抑的怒气。
他匆匆脱下身上的大衣,裹到我身上,替我拍头上的雪,触手冰冷,立即半抱半扶着我向大厦里走。
我身子僵硬,一动不能动,他脱去我的湿大衣,用毯子裹住我,把暖气调大,又倒了一杯伏特加,让我就着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
酒jīng下肚,我的身体渐渐回过劲来,手脚不受控制地打着战,却终于可以自己行动了,他把一杯伏特加放在我面前,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一旁慢慢地啜着,背光的yīn影里,看不清楚他的神qíng,只有一个透着冷淡疏离的身影。
我的身体在渐渐暖和,心却越寒冷,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亦舒说,姿态难看,赢了也是输了。他刚才肯定在楼上看着我,等着我的主动离去,可我却一副宁可冻死都不离开的样子,我这样bī得他不得不来见我,和古时候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站了起来,双腿还在打冷战,不知道到底是身冷还是心冷,走路仍走不稳,我哆嗦着手去拿大衣,打算离开:&1dquo;我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he11ip;&he11ip;我回头请你吃饭&he11ip;&he11ip;赔罪&he11ip;&he11ip;”
他淡淡地看着我,没有吭声,我从他身边走过,就在我要离开时,他却又一把拽住我的手,我的身子软软地向后栽去,倒在他的怀中,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却抱住了我,头埋在我的颈边,一言不,只是胳膊越圈越紧。
我的挣扎松了,在他怀里轻打着战,他闷着声音问:&1dquo;还冷吗?”我用力地摇头。
这就是我朝思暮想过的怀抱,可是此时此地,在一阵阵不真实的幸福中,我竟然还感受到了丝丝绝望。
很久后,他放开了我,替我寻衣服,让我换,又到处找药给我吃,预防我感冒。
几分钟后,我穿着他的睡衣,裹着他的毯子,占据着他的沙,直怀疑我已不在人间。这是真的吗?
我咬着指甲,一直盯着他,他走到哪里,我盯到哪里,他无奈地回身:&1dquo;你打算在我身上盯两个dong出来吗?”
我傻笑,最好能再挂个商标,写上&1dquo;苏蔓所有”。
他将冲好的板蓝根给我,我皱了皱眉,自小到大,最讨厌中药的味道,宁可打针输液,都不喝中药,他板着脸说:&1dquo;喝了!”
我立即乖乖喝下,他凝视着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两个人坐在沙上,对面就是一个落地大窗,外面的雪花看得一清二楚,沙一旁摆着个小小的活动桌子,上面放着记本电脑,宽大的茶几则充当办公桌,堆满了文件和各种资料。
我轻声问:&1dquo;你晚上都在这里上网?”
他凝视着窗外,轻轻&1dquo;嗯”了一声。
我想象着无数个夜晚,他就坐在我现在坐的位置上,与网络那端的我聊天。
&1dquo;你&he11ip;&he11ip;你还怪我欺骗了你吗?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完美的初遇,我从来没敢奢望,你能把我当做知己,我真的没想到事qíng会变成这样&he11ip;&he11ip;”我急切地想解释清楚一切,却那么苍白无力。
他侧头看向我,眼中有三分温柔,三分戏谑,三分纵容:&1dquo;你个小傻子!你真觉得我一无所觉吗?白天我和你一层楼办公,晚上和你在网上聊天,你又根本没有周密地去考虑如何做一个称职的&1squo;骗子’,你把我的智商看得到底有多低?”
我的嘴变成了&1dquo;o”形,呆呆地看着他。
他好笑地看着我,半晌后,我才问:&1dquo;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1dquo;动疑心很早,但一直没太多想,直到6励成出事的那段时间,你白天神思不属,晚上也不怎么和我在网上聊天,一旦找我说话就全是投行的事qíng,几天后,你拿着报告来找我,jiao了报告后,网上的你又立即恢复正常,我主动和你聊金融业务的事qíng,你还抱怨说像是仍在办公室,不愿意和我聊。这样的事qíng,一次、两次是巧合,九次、十次总有个原因。”
我心有不甘,居然是因为6励成才bao露的,闷闷地咬着嘴唇。
他含着笑,郑重建议,&1dquo;哦,对了,还有那个加湿器,记得下一次给人送淘汰不用的&1squo;旧货’时,商标不仅仅包装盒上有,还要检查一下商品底座上有没有商标。”
我脸涨得通红,他竟然那么早就已经知道我是谁,我还天天在网上欺负他一无所知,肆无忌惮地倾诉自己对他的感qíng,叙述自己的喜怒,羞过了之后,恼涌上了头:&1dquo;你&he11ip;&he11ip;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故意戏弄我!”
他大笑出来,凝视着我,眼神很是无辜:&1dquo;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好戏弄,我就是一时起意,随口开了句玩笑,你就在那里苦大仇深地盯着桌布呆,看着你的表qíng,蟹huang豆腐分外下饭。”
我把脑袋俯在膝盖上,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肯理他。他一切尽在掌握,我却在那里痛苦自己说不出口的感qíng,愧疚自己欺骗了他。
他突然起身去关了台灯,坐到我身侧,低下头叫:&1dquo;蔓蔓,想不想一起赏雪?”
网络与现实在他自然而然的呼唤声中,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再多的羞恼刹那间都烟消云散,脸仍想努力地板着,唇边却带出了一重又一重的笑意,一直甜到心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