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子猛地停住,呆望着藤萝掩映中的红蓼芦。
红蓼芦前碧波dang漾,累累蓼花色红yù燃,风起处,乱红阵阵,chuī入帷幕,枝头的子规声声啼,凄长的一声又一声&1dquo;不苦、不苦”,似在啼血送王孙。
少昊手上青筋急跳,紧抓住了桥头的雕柱,眼中隐有泪光。
桥下水流无声,微微皴起的水面上映出一个白色身影,五官端雅,因为悲伤,眉眼中没有了山般的肃杀之气,只余了水般的温润,酷似那个人,就在眼前看着他,少昊心惊rou跳,猛地遮住了眼睛,竟然不敢再看。
再难抑制,泪水渗入了指间。
子规不停地啼着:&1dquo;不苦,不苦——”
阿珩若游魂一般地走出屋子,居然看到少昊静站在屋前。
&1dquo;你答应过我什么?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啊!宴龙三番四次陷害你,哪一次不是死罪?他却从没有想过杀你!”她气怒攻心,一巴掌扇了过去,少昊没有闪避,啪的一声落实。
阿珩泪如雨下,举着双手问少昊,&1dquo;为什么要让我变成凶手?你知道不知道,父王抓住我的手,让我感受他的死亡?他在惩戒我&he11ip;&he11ip;”她的手腕上一道青的手印,深深陷入rou中。
&1dquo;对不起!”少昊抱住阿珩,脸埋在阿珩的青丝中,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他不知道是想给阿珩一点安慰,还是自己想寻求一点慰藉。
阿珩用力推开了他,泣不成声,&1dquo;究竟为什么啊?你已经幽禁了他!夺走了他的一切!为什么还要毒杀他?”
少昊沉默不言。
他也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幽禁了父王,一切就结束了,可原来不是。他如今推行的改革会破坏无数贵族的利益,只要父王在一日,这些贵族就会日日思谋如何拥护父王复辟王位。中容他们又无论如何都不肯退让,一直步步紧bī,企图推翻他。如果他们复辟了父王的王位,那么他就是篡国的乱臣贼子,会被乱刀诛杀。一国无二君,不是生就是死,他不得不如此。
这条路就如青阳所说,是一条绝路,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必须一条道走到底。青阳就是看到这一点,所以不肯踏上,而他却&he11ip;&he11ip;
可是,不管有多少个不得已的理由,做了就是做了!他既然做了,就应该承受亲人的怨恨,世人的唾弃。
少昊的身体越站越直,神qíng越来越冷。
阿珩看着他,一步步后退,犹如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少昊看到她的表qíng和动作,心狠狠地抽动,窒息般地疼痛。神qíng却越平静,紧抿着嘴角,一言不。
不知道何时两个老宫人带着小夭回来了,他们跪在地上,头紧贴着地面,无声而泣。
小夭站在-旁,手中拿着一枝桃花,不解地看着父亲和母亲,&1dquo;爹,娘?”
桥旁种着一株桃树,因为这里地气特殊,桃树现在依旧开着花,粉色的复瓣桃花,灼灼压满枝头。
阿珩突然痴痴地向桃树走去,连小夭叫她,她都没反应。
她走到桃树下,仰头看了一会儿桃花,又看向屋子,正好透过窗户,看到俊帝。
俊帝双眸平静,笑意安详,好似赏着赏着花沉睡了过去。阿珩含着眼泪笑了,&1dquo;原来这叫美人桃。”
少昊没听明白,阿珩说:&1dquo;还记得吗?父王召我去承恩宫看桃花,正要和我解说这株稀罕的桃树,你突然进来打断了我们,父王笑着叫你一起赏花,还说你小时候,他告诉过你这叫什么,你却听而不闻,只要求父王下旨幽禁宴龙&he11ip;&he11ip;从那之后父王就被幽禁于此,父王只怕也再没真正赏过这株桃树,刚才父王告诉我,这是美人桃。”
少昊看向桃树,一树繁花,笑傲在风中。他当然记得美人桃的名字,那一年他五岁,父王绘制了一幅桃花美人图,美人是他的母亲,桃花叫美人桃,父王握着他的手在画旁写下悼念母亲的诗。
阿珩幽幽说:&1dquo;父王已经原谅你了。”
俊帝原本深恨少昊毒杀他,甚至不惜以痛苦死亡的方式来惩戒少昊的妻子,可在最后一瞬,他从窗口看到了这一树美丽的桃花。生死刹那间,他把什么都放下了。
他微笑着告诉阿珩,那叫&1dquo;美人桃”。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他念念不忘的不是王位,不是仇恨,而是生命中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他会忘记父子反目,只记住他抱着少昊,父子俩欢笑看花的日子。
少昊盯着桃花,脸色煞白,身子簌簌直抖,猛然转身扑向屋内,跪倒在榻前,头伏在俊帝的胳膊上,半晌后,才听到压抑的泣声微不可闻地传来。
阿珩弯身抱起小夭,一边哭,一边走。小夭抹着母亲的泪,学着母亲哄自己的样子,&1dquo;娘,乖宝宝,不哭!”
停在桃树枝头的子规歪头盯着窗内跪在榻前的少昊,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啼叫:&1dquo;不苦,不苦——”
若人生无苦,也许能不哭,可只要是人就有七qíng六yù,七qíng六yù皆是苦,而苦中苦就是恨不得亦爱不得。
当日夜里,阿珩潜入了五神山下的地牢。
地牢是用龙骨搭建,又借助了五神山的地气,专门用来囚禁有灵力的神族和妖族,地牢共有三层,越往下被囚的人灵力越高,到第三层时,其实已经没几个人有资格被关押在这里。
阿珩看了看yīn气森森的四周,不知道宴龙究竟被囚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