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鸾垂眸,随手剪了几枝鹅黄色的迎春,递给身后的冬琴,教她待会儿带回去放置在花瓶中。
眼看着日头高悬,林鸾正欲抬步回屋,却忽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卯时一刻便听到你们家的开门声,林娘子,你们每日皆起得这般早吗?”
循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是谁之后,林鸾冷淡的面色上,亦不禁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她停住脚步,对来人福了福身,神情含笑道:“卢姐姐。”
手中端着针线笸箩的卢霜走到林鸾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有些无奈地嗔怪道:“你总是这般客气,显得我没规没矩的。”
林鸾闻言不禁愣了愣,她启唇,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只是卢霜却神色促狭地眨了下眼睛,笑道:“跟你开玩笑呢。”
望着面前笑吟吟的卢霜,林鸾亦是莞尔一笑,瞧了瞧她的身侧,林鸾转而有些疑惑地问道:“小真与小善呢?怎么没跟着一同前来?”
小真与小善是卢霜的一双儿女,小真是阿兄,小善是幼妹,两个孩子尚且不到开蒙的年岁,常常跟随母亲一同到林鸾的宅院来。
听到林鸾这般询问,卢霜一面与她往屋中去,一面笑道:“小孩子觉多,这会儿尚未睡醒呢。趁他们两个还睡着,我来找你说说话,清闲清闲。”
林鸾闻言,微微笑着颔道:“原是这般。”
想到平日里林鸾对两个孩子的疼爱有加,卢霜飞快地扫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旋即笑着叹息道:“小孩子平时瞧着乖巧可爱,不听话时却能教人一个头两个大,待林娘子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晓得现在的清闲时光有多难得了。”
林鸾察觉到卢霜落于自己身上,一闪而过,有些意味深长的注视,脚步似是微顿了一下,可亦不过是一瞬之后,她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两人说着话,往屋中走去,冬琴怀中抱着一束摘的迎春花,跟在林鸾的身后,静静地听着住在隔壁的卢娘子,笑着继续同林鸾言语。
近来几个月的接触,令冬琴知晓了这位卢娘子是个热络心肠,心思又纯良无害的人。不仅如此,她的两个孩子亦皆生的天真烂漫,玉雪玲珑,教人看了便觉得心生喜欢。
冬琴不禁想,难怪平素待人冷淡的自家娘子,亦会同他们一家交好,有谁会不喜欢与性情明媚如和煦日光一般的人来往呢?
走进屋中,卢霜熟门熟路地将手中的针线笸箩放于桌案上,随口问道:“林娘子,你家郎君上值去了?”
坐于绣墩上,林鸾抬手去拿绣了一半的荷包,闻言,她手中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
察觉到林鸾的异样,卢霜有些纳罕地多瞧了她一眼。
只见林鸾已然恢复了平素无波无澜的模样,一面垂眸绣花,一面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他又不是官,上什么值。”
听到林鸾这番稍显冷淡与置身事外的言语,卢霜面上的诧异之色似是愈重,显然不曾料到林娘子提及她的夫婿,会是这般僵硬漠然的态度。
卢霜轻声“啊”了一下,想了想,有些心直口快地坦然笑道:“原来你家郎君不是朝中官员啊,我相公之前说你家郎君瞧着气度不凡,还猜他或许是大权在握的朝中重臣呢……”
林鸾闻言,虽晓得卢霜不知其中缘由,方才会误解萧凝是她的夫婿,但心中却止不住地有些气闷。
失神之间,手中拿着的针尖险些扎到了指头,她垂眸,终是将绣到一半的荷包给放回了笸箩中。
瞧了瞧坐于身侧绣墩上的卢霜,林鸾迟疑片刻,忽然开口道:“其实……”
听到林鸾欲言又止,略显踌躇的声音,卢霜抬,眼含疑惑地瞧了她一眼,问道:“嗯?怎么了?”
林鸾按捺着心中的气闷,与对萧凝的厌烦,缓声向卢霜道:“卢姐姐,你将那人……将那人看成是山匪强盗便是了,今后咱们在一处,最好莫要提他,没得坏了心情。”
她的这一番话甫落,垂敛目侍奉在侧的冬琴的眉目便微僵了一下。
显然,饶是冬琴自幼在宫中上值,见过不少波涛汹涌的场面,却亦未曾听过有人敢这般形容九五之尊的圣上,她不禁愣了愣,面色蓦地有些白。
卢霜闻言,亦不免怔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她瞧着面前容貌姣好,看上去年岁尚小的林娘子,以为她是与夫婿闹了别扭,不禁抿了抿唇,面上稍显促狭的笑意愈深。
“林娘子,你可真会开玩笑。”
哪里来的山匪强盗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都住到皇城边上,天子脚下了,是不要脑袋了吗?
卢霜微微笑着,略一思索,不禁想到面前的林娘子的夫婿既然不是朝中官员,或许会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富商罢。
毕竟,这里的宅院可是寸土寸金,居住的人亦是非富即贵,她与七品编修的夫婿能住在此处,亦是托了身为礼部尚书的公爹的福。
时下商贸甚为繁荣,若林娘子的夫婿有足够的财力,能买下这处宅院,倒亦是合情合理。
卢霜微微笑着打林鸾,而听出卢霜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林鸾心中闷闷,对萧凝愈恼恨不已,但却无可奈何——她自是知晓,在世人眼中会住在一起的一双男女,不是夫妇的话,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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