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为林鸾绾了绾耳畔散落的细碎丝,温声笑道:“安平王殿下是个有心的人,如此看来,想必在从前,他便心仪于你了,只是一直默默放在心里,进退也十分有度。他一个天潢贵胄,能为你做到这般,可真是难能可贵。将来,你能嫁得这样的夫婿,祖母也能放下心来了。”
林鸾复又颔,只是唇瓣抿得愈紧,眼圈也愈红了起来,她不曾言语,只是握着老夫人的手掌,半晌不肯松开。
见自己在这里,林鸾终究有些拘束,侯夫人有意让祖孙二人多亲近一些,于是笑着站起身来,先行告辞道:“那儿媳便先过去,让侯爷收下安平王殿下带来的聘礼了,省得安平王殿下如今还在花厅,苦苦地等答复呢。”
侯夫人离去之后,老夫人复又挥退了两侧的女使,一时之间,暖中只余老夫人与林鸾祖孙二人。
林鸾很小的时候,便没了父母,大房与三房的子女,都与她年龄相仿,所以自然也都顾不得她,是老夫人怜爱她,心疼她,将她养在膝下,给了她一方荫护。
后来长到八岁,跟林三老爷一家去了清州,林三夫人是个心地善良,但却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的女子,自己的孩子,淘气爱惹祸的林二公子她尚且顾不过来,更不必说林鸾这个本便乖巧沉默的侄女。
这样算来,从小到大,这十五年以来,除了早已去世的父母,最疼爱林鸾的,便只有老夫人这个祖母了。
望着垂不语,眼圈泛着淡淡的绯色,如同桃华之色一般的林鸾,老夫人忽然开口,出声问道:“当年祖母让你三叔带你到清州去,心里可有怨恨过祖母?”
闻言,林鸾终于抬起头来,她眼圈红红地望着老夫人,神情郑重地摇了摇头,回答道:“阿鸾从未怨恨过祖母一丝一毫,因为阿鸾晓得,祖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鸾着想。”
林鸾郑重其事的话,让老夫人的鼻腔又开始酸涩起来。老人家不曾再言语,只是展开手臂,将她抱进怀中,半晌没再说话。
静静地将面颊靠在老夫人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林鸾忽地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祖母,倘若孙女能不嫁人,在您身旁待一辈子,那便好了。”
老夫人闻言,伸手拍了拍林鸾纤瘦的身体,忍着鼻酸,笑着安慰道:“傻丫头,哪家的女子长大了不嫁人?我们的阿鸾将来要嫁人,不仅要嫁这世上最好的儿郎,还要过最好,最快乐的日子,比守着祖母这个老婆子,不知要好多少倍。”
……
让小厮去花厅告知安平王殿下,伯宁侯与林三老爷林鸾的心意,侯夫人往自己住的居所去,不料半途之中,却被芳菲院的女使拦住,称三姑娘林莺有要事请她过去。
林莺是侯夫人最疼爱的小女儿,平素喜欢撒娇缠人,是故侯夫人不过思忖片刻,便以为林莺是又想要什么稀奇的小玩意儿,于是跟着女使来到了芳菲院。
走进芳菲院,便看到一道俏丽娉婷的身影热切地跑了过来,挽住了侯夫人的手臂。
侯夫人不禁微微笑了一下,定睛去看挽住自己手臂的林莺,只见身侧的妙龄女郎身着一件杏色上袄,一件织金石榴红月华裙,面上的神情与衣服的颜色,皆透着一股子喜气洋洋的意味。
挽着侯夫人,林莺带她到暖里去,口中还在兴高采烈地言语着:“娘亲,您总算过来了,我都等候您许久了。”
挑了下眉,对这般欣喜雀跃的林莺,侯夫人的心下不禁有些诧异。
正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林莺却又出声,吩咐女使们端茶倒水,一时之间,侯夫人竟寻不到一个可以言语的机会。
“碧桃,快给娘亲倒盏茶水,娘亲在外面说了那样久的话,一定口渴极了。”
女使为侯夫人倒来了茶水,侯夫人压着心中的疑惑,笑着将茶水一饮而尽,林莺见状,立刻说道:“娘亲,您还要喝茶水吗?我让碧桃……”
寻了个言语的契机,侯夫人打断了林莺的话,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叹了一声,嗔道:“好了,母亲不渴了,阿莺,你有何要求的东西,快说罢。”
谁料,听到侯夫人这样直截了当地询问,方才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的林莺,却忽然红了一张面颊,吞吞吐吐,半晌不再言语。
侯夫人疑惑地望着林莺。林莺见母亲不曾猜到自己想得知的是什么,亦顾不上羞涩,扭捏了一下,便坦率地说道:“娘亲别再故意取笑女儿了,您明明晓得,女儿是想知道关于女儿亲事的那桩事,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闻言,侯夫人以为是林莺有了心上人,不禁揶揄地笑了一下。她伸手,怜爱地捏了捏林莺的面颊,摇头笑道:“尚未及笄,便想着成亲的事,你这丫头真是不知羞。”
将脑袋靠在侯夫人的肩膀上,林莺垂,赧然地说道:“人家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女儿也晓得自己尚未及笄,可怎奈何安平王殿下等不及呢……”
听罢林莺的这一番话,原本满心慈爱的侯夫人,不禁神色大变。她望向靠在自己肩头的林莺,声音略显严肃地问道:“阿莺,你说什么呢?”
林莺看着忽然正色的母亲,亦有些茫然不解,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言语,她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与安平王殿下成亲之事啊,难道母亲要同我说的,不是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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