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孟徽安正点着昏暗的蜡烛在帐篷里看账,就见一颇有些俊秀的男子从外面走来,男人自称是高威,对于孟徽安说妻子写信带来的事情,也颇为激动,做不得假。
属下将士也称见过高威,确实是他。
只是孟徽安没有察觉,在高威出现的时候,他身上的玉佩闪了闪。
孟徽安将信递出,等待着可能出现的情况,比如与他们来到这个时代的反应一样,眨眼间又回到那片桃花林,比如桃花神女突然出现……
然而什么也没有生。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连高威说自己要给妻子写封回信,请孟徽安找人帮忙带回时,孟徽安都没反应过来。(孟徽安找了许多淇水附近的将士,有些人要与家中联络,可一并寄往。)
等高威一走,孟徽安来到这个时代才招的将士又过来,表情还颇有些忐忑。
“何事?”
这将士说道,“大人,您要找的那个,淇水余庄的高威早在几月前就死了。”
“怎么可能?刚才他才刚出去。”
将士顿时僵住了,恐惧漫了上来,结结巴巴的道,“刚……刚才,属下在外面,没看到有人进大人帐里……”
孟徽安……
又是凡事件?
可是那高威从外表看去,与常人无异啊?
将士战战兢兢的看了眼孟徽安,见他只是眉头微皱,却无半分恐惧,还当这位大人是不是在寻自己开心。
“你先下去吧。”
这里是一百年前,不是他的时代,哪怕是有些族谱上有名有姓的长辈,孟徽安都没有半点相见的冲动。
说到底,他没有融入这个时代,跟这里的一切始终格格不入。
又过一日,同样是夜晚,高威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孟徽安的面前,他手里捏着封信件,正是他先前所说的,请求孟徽安帮忙带回去的信件。
孟徽安仔细打量着高威,仍旧没现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只是……在昏暗的烛火下,他似乎没有影子。
高威低头看着手中的信件,眼中慢慢的柔情,“我与瑶儿曾说好,等江山平定了,天下安稳,我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瑶儿喜欢桃花,我就在每年合适的时候,每日种上一株桃花,十年后,我们住的地方,一定是桃花遍地,我们会牵着我们孩子的手,一起摘桃子吃,瑶儿还会酿酒,定然也能存下许多的桃花酿。”
“我在信里告诉瑶儿,如今朝廷已是瓮中之鳖,胜利之期指日可望,我不久就能回家了。”
“大人,我们会胜利的对吧。”
“当然,我们还会建立一个的朝代,它会更加繁荣、更加强大,虽然也有许多许多的问题,但每一处有村庄的地上,都能见到炊烟寥寥。”
“那可真好。”
男人抬起头,将信件递给孟徽安。
信件入手冰凉。
而下一刻,孟徽安期待已久的斗转星移、万千变化,忽而出现。
哪怕再看一次,孟徽安仍旧为这样的变化而惊叹,春夏秋冬、万物枯荣,眨眼之间。
“客人可带回了回信?”清隽高雅的女子轻声询问着。
孟徽安回过神来,而张树林三人还一脸懵逼,他们上一刻还在和交的战友们吹牛逼,下一刻就回到了桃花林,怎一个刺激了得。
“带回来了。”孟徽安地上信封。
卜尔伸手去拿时,却感到了一点阻力,心中好笑,但面上仍旧云淡风轻,“怎么?客人还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代为送信,不知高夫人何在?”
卜尔抽回信封,轻轻伸手一划,一股青烟,将信件点燃,“她就在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里。”
燃烬的纸灰漫天扬起。
又到了演戏时分,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卜尔挤出几分怅惘、几分洒脱的神色,“我因为她的执念,在这等了一百年,也总算能解脱了。”
她的身影在孟徽安等人的眼中单薄了起来,就如同一缕青烟,吹风而散。
桃花花瓣纷纷坠落,不似起初的飘飘扬扬,而是花海瀑布般的下坠。
桃花林消失不见了,人间仙境也没了,留给孟徽安的,只有江边一块光秃秃的土地,以及手里陌生信封。
他拿着这信封,才知桃花林的由来。
两个婚不久的夫妻,男人加入军队,女人日复一日的守在家里,一场春寒,便缠绵病重,男人寄来信件,说前方胜利在望,只想念家中挚爱,信中带了株从战场摘下的桃花枝丫,女人命不久矣,不愿夫君担心,临死写下一切都好的信件,却在写完的那一刻,香魂逝去。
然而前方并不好,起义军连连受挫,男人带着将士突围,遭到围攻,死在了战场上,死前还等着妻子的来信。
可他没有等到回信,她也没有寄出信件。
那封最初的信封,承载着乱世中两个人思念,有了自己的灵魂,也继承了信中的执念,她在百年后苏醒,被困在信封化成的桃林之中。
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帮忙寄出那封没有寄出的信,也解脱她的束缚。
“因他们的执念而产生灵魂,也因为他人的执念被困于方寸之地,信封既是生命,也是囚笼,所以在完成别人的执念之后,宁愿魂飞魄散吗?”孟徽安想起那个高雅淡漠,有古士之风的女子,悄然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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