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谢乔也知道,她从前看中的崔玉郎,就在崔家这一片歹竹之中,冒出的唯一一株好笋,至于剩下的……
“大夫说得不错,君子死而冠不免,是为礼,可是如今挂在崔氏大门上的几个……算什么君子?”
谢乔声音清脆冷肃:“莫说苏栖已是卫君,便是他如今仍是流落异国的公子,年幼时遭受大辱,十年磨剑,一朝,亦是男儿血性之举,又有何错?”
苏栖先从崔氏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被灭门的崔氏,就是当初在苏栖腹部留下伤口的人。
伤人的是崔氏嫡支的长子,身有恶癖,不知在床榻间折磨死了多少个美婢狡童,苏栖十三岁时,亦被此人看中,派了家仆将人虏进崔府。
多亏了苏栖那时,已经在谢乔的训练下有了反抗之力,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骤起伤人,废了对方双足,期间自己亦被刺中小腹,捂着滑出的肠子,历经艰难才逃回谢府。
如果不是有谢乔这么一个不合理的存在,苏栖恐怕那时就已没命。
如今苏栖王者归来,要拿崔氏开刀,任谁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谢乔刚刚听闻时,甚至觉着苏栖出手都已晚了,这种早该丢进焚化炉的货色,让他苟延残喘的这么多年都不应当!
提起这桩她今日才知道的旧事,谢乔的面色更冷:“我为谢氏女,耻于与如此崔氏同为五姓。”
李大夫目下无尘的认真刻板因为谢乔的话凝滞一瞬,但下一刻,他却仍旧坚持:“崔氏私德不堪,匹夫报仇可杀不可辱,但凡崔氏尸还悬市一日,吾等便不可坐视。”
崔氏再烂,那也是他们五姓私底下的事,灭门杀人可以,但这么把尸体摆在大街上,让人连带五姓一并看轻,那就不行。
虽然已经听闻过许多次,但亲身亲耳见识到所谓世家门阀的骄傲执拗之后,谢乔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她故意面露为难,似乎在心内斟酌权衡了许久,最后才咬牙开口:“我可以说服苏栖,天亮之后,将恶之外的崔家人,入棺收殓。”
李仲达微微皱眉:“那恶……”
谢乔便苦涩的抬抬嘴角,声音虚弱:“卫人原本待不了太久,他一时意气,不过想要雪耻罢了,大夫何必非要与他以命相碰呢?”
王氏客卿此刻也开了口:“崔氏长子毕竟伤了卫君,受此折辱也有缘故,仲达,你我便不要在为难太子妃了。”
若是一开始的李仲达,或许不会这样轻易的答应,但经过谢乔一系列的上房抽梯,连消带打,此刻髻披散,面色青白的李大夫,却早已没了初时的意气,再被王客卿劝了几句,便再不开口,算是认下了这话。
说服了李大夫后,原本就没那么想死的王客卿,也终于放下了心口重石,他起身接过话头,先是引经据典夸赞感激一顿谢乔,之后便无意般忽的问道:“这卫君杀人,当真只是为了雪耻报仇?”
来了!谢乔心神一凝,
为崔氏收尸是真,但同时,也是在借此事试探。
世家门阀,从来也不是好相与的君子,但凡察觉到苏栖的一丝弱点与缝隙,今日进宫来的,就不止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公卿。
谢乔微微侧眸,露出满是恰到好处的迷惑不解:“客卿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事无事,某八年前还未来姜,不知旧事,不过随口一问。”王叔端打着哈哈略了过去。
在祈殿门口冻了这么久,两人也早已待不住,该说的话都已说罢,客卿王叔端挪动着僵硬的四肢,当前告辞。
李大夫落后一步,等身旁无人,才对着谢乔忽的说一句:“太子妃可还记得殿下?”
这显然不是一句好话,是在问她待在敌国君王身边时,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
怪不得一开始见面的没有直接骂她,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不记得了。”
对这种层次的训诫,谢乔应对的十分轻易:“王大夫不知,我在城破之时,饮天仙子自绝不成,醒来之后,就尽忘前事。”
李大夫猛然一滞。
谢乔轻轻的抬起嘴角,笑容虚浮,空怅如烟云缥缈:“如今的谢乔,不记殿下,不知姜国,不过是一介随波逐流的无知稚子,让大夫失望了。”
面对这样的谢乔,李大夫沉默片刻:“你既忘却前事,幡然悔悟,就该回谢家去见见你的父亲,这世间,岂有儿女怨离生父之理?”
说罢,又绷着脸感激了她今日的救命之恩,才摆摆衣袖,拱手而去。
等人走远,谢乔才眨眨眼,招手将卢陵叫过来:“我爹还没死吗?”
卢陵显而易见的往后仰了仰身子,小声抱怨:“那个,我知道你与谢宗主关系不好,也不至于这样咒他吧?”
谢乔挑眉:“没死吗?那这么多天,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
不论周围的人或物,谢乔都只能清楚的感受到公主母亲的温柔爱意,她这个父亲明明活着,却不见一点苗头,谢乔还以为自己只是顶了个谢氏的名头,早已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了呢。
卢陵苦笑着:“你及笄之后,性情变了许多,也做了些……肆意之举,谢宗主说您不通教化,父女争执了几次,后来你一气之下,索性搬出了谢宅,两人谁也不肯低头。”
她十五岁后还能有什么肆意之举,突然化身海王开始养鱼了呗!也难怪身为“小鱼”的卢陵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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