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上的男人,经过与清河崔氏的彻夜长谈,早已倦意浓重,脸色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越苍白,白得有些吓人。
有人捧来药,他接过,在蒸腾的白雾中,不停轻咳着:&1dquo;幸儿。”
偌大的东宫,安静极了,唯有他的声音。
这是他年幼时,唤她的名字。幸儿,他每每念这两个字都温柔至极,而也只有他会如此唤她,她已经十年没听过这两个字。
她走过去,依靠着卧榻,靠在他身边。
面前的太子,微微抿了口药,似乎不太想喝,却还是qiang迫自己喝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着:&1dquo;我为你定了婚期。”
有什么,悄然在心底碎裂开,她轻轻嗯了声。
太子哥哥慢悠悠地说着,她要远嫁到江水以南,那个据说山水极美的地方。她听他说着,未有太多言语,倘若她的远嫁能成全哥哥的天下,她自然会欢喜地披上嫁衣,为唯一爱的人,嫁出去。
那日,她在太中从清晨到日暮,贴身陪伴,恍如儿时qíng景。
雪映红梅。她陪他,赏雪亦赏梅。
&1dquo;残柳枯荷,梅如故,”他看着雪,眉目间的神qíng不甚分明,&1dquo;不知你出嫁后,是否还能看见雪映红梅。”
她匆匆出嫁,没过多久,便听闻小南辰王谋反,被太子赐剔骨刑。
随后,传来太后bao毙的噩耗,太子登基,称东陵帝。
那晚,她的婚夫婿感慨:小南辰王一死,这天下必将大乱,幸而她已远嫁。那民间传闻中,太子妃与小南辰王的旖旎qíng事,就连这江水以南的百姓都有听闻,甚至连夫婿都玩笑过,那场谋反,或许是东陵帝一怒为红颜,所做下的一场戏。
她不语。
是与不是,都已成事实。
东陵帝登基三载,bao毙,未有子嗣,天下大乱。
她这个幸华公主,却因远嫁,远离了那些疆土之争。
后史记:
幸华公主,与东陵帝手足qíng深,后远嫁江水以南。
帝登基三载,bao毙,天下纷争渐起,公主因忧心故土,于翌年郁郁而终。
太子哥哥。
江水以南,气候宜人,唯一遗憾的是,这里&he11ip;&he11ip;当真没有雪映红梅。
若有来生,仍愿相伴,夏观莲荷,冬赏红梅。
番外二人间炊烟
&1dquo;站住,那两个孩子!”
十一吓了一跳,眨着眼睛看抱着自己的三哥。
&1dquo;不怕,有三哥。”三哥拍拍她后背。
有十几匹马近前,仍旧在轻轻喷着鼻息,历经沙场的战马,也当真自带着煞气。
她紧抓着三哥的衣襟,仰头去看马上的人在两人身后的那个人,手握缰绳,背对着日光,略微仔细地去看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
那一双漆黑清润的眸子,越过四个护卫,悄无声息地望进了她的眼睛里。
十一小心翼翼地回望着他,四周好静&he11ip;&he11ip;静得只有她自己的心跳。
几声尖锐的响声,四个护卫的剑已出鞘,明晃晃的四把长剑将三哥和她护在了当中。虽然面对那十几匹战马,面对那些洗不去一身煞气的将领,甚至要面对连当朝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小南辰王,他们四个护卫也要守住自家小姐。
她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吓得往三哥怀里扎了扎,只是眼睛仍旧忍不住去瞄他。
周生辰终是收了视线,持鞭的手,随意挥了挥:&1dquo;不必为难两个孩子,我们走。”说完先行喝马,就如此扬长而去。他身后的将领虽然仍有疑虑,却不敢再说什么,一一喝马,紧跟上早已消失在路尽头的小南辰王。
这就是她的师父。
十一望着远处的尘土飞扬,还有那一抹白影,心跳得越来越慢。她知道三日后就要随父亲前去拜师,而他,就是她日后要对着的人&he11ip;&he11ip;
如此意外的初见,在她心中一埋就是七年。
七年前的她,要借助三哥的手臂,才能趴在城墙上看到周生辰,而七年后的她,已经能站在任何一地方,看到想要看的他。
只是他来去匆匆,在这七年间,哪怕是逢年过节也大多在边疆度过。
即便是归来,也多有师兄姐陪伴左右,似乎除了藏书楼,她便只得远望着他。
除夕前几日,崔府遣人来接,她却说自己染了风寒,不宜远行,擅自做主留在了王府。三哥听了信儿,倒是真慌了,从宫中带了御医来诊脉,老御医蹙眉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把三哥急得团团转。
&1dquo;十一,你何处难过,写给三哥看?”三哥猜想或许是她不愿说给外人听,将御医遣到门外,俯身在netg边,轻声问她。
她眼睛亮晶晶的,扑哧就笑了。
&1dquo;怎么笑了?”三哥摸不着头脑,伸手摸她额头,&1dquo;莫非真是病坏了?”
她摇头,伸出食指,想要在三哥手心写些什么,却迟迟未有动作。
三哥自幼宠她,为她甘愿放弃逍遥生活,在朝中谋一闲职,只为能在长安守着她。若这世上还有谁能说实话,怕也就只有三哥了。
她犹豫着,终于写了出来:我想等师父回来。
&1dquo;等小南辰王?”
她轻颔。算起来,这半年总有捷报传来,师父却从未回王府,她就如此从初夏盼到了深秋,再到今日&he11ip;&he11ip;已是除夕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