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用面纱遮了脸,一双顾盼流转的美目,师父唤她月姬。她叫师父白莲。那时白清明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师父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见师父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有了犹豫。月姬戴的耳坠是里昂串小金铃,那整个冬日,他和寒露都能听见那叮叮当当欢快的铃声。
就好似这屋檐下的银铃,听起来欢快,可是细想又觉得悲伤。
&1dquo;喂,冻死人了!”
白清明回头看见柳非银盘膝坐在火炉前,门内已经落了一层雪,冷风不停地卷进来。
他忙关了门,走进来在柳非银身边盘膝坐在毛皮褥子上。窗外的风声呼啸着。柳非银瞧着他,翻了个白眼:&1dquo;刚才你说我是跟着你来这鬼地方的,哼,要我看啊,是你把我诳来的吧?”
白清明轻叹一声:&1dquo;就算是我诳你来的吧。”
&1dquo;我听刚才那孩子说,这座山叫麒麟雪山,每个来这里的外地人都是去山上找麒麟的。你怕是听了那些个说书的胡言乱语,也来跟着凑热闹吧?”你若是想送死自己去就好了,本大爷就不奉陪了。”
为何别人不愿想起的事,就能忘得那么gan净?
白寒露是那样,柳非银也是,若真能那么潇洒,倒也好了。
见他不说话,柳非银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又笑了:&1dquo;你莫不高兴,如今我这身子也不大好,上山也只会拖累你,若你真回不来了,也要有人回家给你报丧不是?”
无论他是不是忘了,可是这模样这xing子倒是和从前那个柳非银一般无二。在他眼里,若是不在意的人,那人的生死他也不在意,没心没肺,他早已知道的。
白清明忍不住弯起嘴角,替他顺了顺刚刚被风chuī乱的:&1dquo;以前认识你时,倒没想过是这样的结局,其实也不错。”
柳非银听了这话,面上倒是怔了一下,认真想了想,又真想不出什么,只能专心地翻着炉上的地瓜。稍晚些小麒回来,手里拎着兔子和鱼。柳非银童心未泯,跟着忙进忙出地收拾晚饭,两个人唧唧喳喳,吵得白清明连个回笼觉都睡不好。
晚饭他吃得不多,柳非银胃口不错啃了一只兔腿,然后又听小麒说起关于麒麟的传说。
&1dquo;传说这麒麟雪山本不是东离的极寒之地,这里本来是坐火山,山上的火窟里住了一只麒麟。连续几年入秋后都有莫名其妙的火种烧了山,山下镇子的人便觉得那传说中的麒麟是邪神,是灾星下凡。于是有不少勇者便自上山擒麒麟,要将它剥皮抽筋,为名除害。而这些勇者中,有一个是女子,父母皆是山下的猎户,她也练就一身不错的本事。”
柳非银忍不住cha嘴:&1dquo;那女子肯定杀了麒麟,然后犯了天怒,把这山给封了。”
小麒摆摆手:&1dquo;若是那样的故事,还有几个人肯听。那女猎手上山后,正遇见一场bao雨,她被困在山上两天两夜,被一个男人给救下了,那男人生了一张招人的脸,xing子也温柔,就住在悬崖壁上的山dong里。那男人爱上了这女子,便经常下山给她带点儿山参和灵芝,一来二往就生出了感qíng,女子与他成亲,还有了骨rou。”
说到这里小麒顿了一下,伸手去拨弄那炉火。
大约是这镇上的人说起这个传说都会不自在,他来的这一路也听了不下数百次,于是结果话头说:&1dquo;那女子怀胎十月,生下的是一只麒麟。那女子便知道自己夜夜共枕的丈夫是邪神的化身,于是那一夜,她把匕cha进了丈夫的胸膛。从那夜起,这麒麟火山便成了麒麟雪山,终年积雪不断。老人们都说,麒麟死了心,所以这座山也死了。”
这个故事讲完了,三个人都相对无语。
悲伤的故事无论真假,总有惹人心疼的力量。
片刻小麒起身,拍拍衣裳上的褶子,哈哈一笑:&1dquo;所以说啊,这世上最伤人的便是爱qíng,若真爱了,那才是万劫不复。”
「这世上最伤人的便是爱qíng,若真爱了,那才是万劫不复」
这世上最伤人的便是爱qíng,若真爱了,那才是万劫不复。
这句话白清明时听过的,是月姬说给他师父听的。
那时月姬正住在山上,他的屋子被师父收拾出来给月姬,每天早上他都会去后院折一枝绿萼梅花养在月姬屋子里。他跟月姬的话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沏壶茶,燃上佛手香,再支起个棋盘。
年长的师兄们说,那位月姬小姐喜欢师父很多年了,只是封魂师不近女色,若是被qíng人落的眼泪入体,更是穿肠毒药,毁了封魂师的血脉不说,伤口更是不能愈合,只叫人疼痛难忍。唯一破解的方法只有麒麟角。
凤毛麒麟,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那时白清明在山上待得最后一个冬天,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楚。尤其是月姬小姐那张每日都笑盈盈的脸,比那雪中傲人的梅花还要美。
师父却是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肯,她也不在意。唯有月姬离开的那天,山下鞭pao齐鸣,已是除夕。
师父送月姬到半山腰的凉亭。
清明与寒露在师兄们的怂恿下,一路偷偷跟着。
他们并肩而行,映着漫山的荒糙与积雪,凉亭里。月姬微微一笑:&1dquo;白莲,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了,以后我便不再来了。”
师父默默地看着她,看不出什么qíng绪,还未张口,嗓子已经哑了:&1dquo;月姬&he11ip;&he11ip;”
月姬望着他的眼睛,笑容一点点敛去,终究见男人垂下眸子说,&1dquo;对不起&he11ip;&he11ip;”
&1dquo;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的,都是我自愿的。”
师父闭上嘴,眼中一点点悲凉下来。许久之后白清明才知道师父那时的心qíng,作为封魂师,在旁人看来风光无限,可是关起门来却有不为人知的酸楚。月姬面上还是笑着:&1dquo;而且我很感激你爱的那个女人,若不是她用眼泪破了你封魂师的灵力,我也不会遇见你。感qíng是你qíng我愿的事qíng,你偶尔能想起我,我便知足了,还能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