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工夫才走出dong口,眼前豁然开朗,熟悉的群山绿树和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黑水天牢的大门。白寒露回头一望,背后赫然耸立着庄严浮屠塔,他们就站在浮屠塔的大门口。
莫嗔奇怪地问:&1dquo;我们怎么走出来了?”
长溪的彼岸花游走到白寒露颈边漫不经心地四望,&1dquo;并没有,我们已置身于浮屠塔之中了。”
浮屠塔里的世界,并不像其他镇妖魔的塔那样,里面一层层幽深黑暗狭小如棺材,还会被戾气所追逐侵蚀,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浮屠本就是塔,塔便是浮屠,他们就好比从铜镜的外面走进了镜中,令人分不出真假。
&1dquo;这就是浮屠塔的真相,塔内镇的与其说是神仙妖魔,倒不如说是另一个浮屠幻世。”
&1dquo;是虚幻之境?”莫嗔问。
&1dquo;何为真实又何为幻境?你们麒麟族侍奉在西方佛陀菩萨座下,受佛法熏陶,怎么不懂得&1squo;万事皆空’这四字的禅意。”长溪笑道,&1dquo;浮屠塔有进无出并不是因为这塔有多么的坚不可摧,而是对于这浮屠幻世的人来说,他们要么是早已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要么就是这里已是他们的故乡。”
不仅是莫嗔,就连白寒露都觉得震惊不已,长溪只告诉他有自由出入的方法,并没告诉他这浮屠塔内是幻世。在凡间他所在的瑶仙岛,便是龙神湛炎以神力幻世而成。白寒露低头摩挲着手中的鹤骨笛,不冷不热地道:&1dquo;小花,可懂得真多啊,不知还瞒了我些什么。”
这个长溪非要来浮屠塔大约也不是纯粹为了救幽昙,既然这浮屠幻世并不是什么受尽折磨的地狱,那幽昙还用他救吗?任是长溪目空一切惯了,看白寒露摆出端庄秀美一副吃斋茹素的德行,也知道他心里怕是怒极了,难得听他叫小花也没骂人。
白寒露冷然道:&1dquo;我只做答应了你的事,你若有其他目的,那就另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宿主,最好是鲛人,每日待在水里让你泡个够。”
长溪不慌不忙地道:&1dquo;本座见多识广有什么错,都像你们这般愚蠢无知吗?你也无须自卑,其实你骨rou匀称,皮肤滑嫩,寝着你的皮着实舒坦。”
现在他是长在白寒露身上,跟这头狂妄的1ang妖起了内讧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虽然是内讧,可莫嗔却觉得他们之间关系好得很,关系越是冷淡的见了面倒是说不出的客气。就像那个出了名的不靠谱的月粼,见了她就眼睛一眯,笑得可爱得紧,哟,莫嗔,你胖啦。嘴上说得都是讨打的话,可心里都待对方亲厚。
对于浮屠塔莫嗔本来还抱着大不了有去无回的心思,进来后看到这些一时间反倒生出好似拳头重重地打到棉花的憋屈感。怕是整个天界都没有人知道浮屠塔的真相,那么御座上的那位天帝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这种又算是什么惩罚?
莫嗔茫然地跟着白寒露御风进了这里的天人城,他们来时是清晨,而这里却是huang昏。随着天色渐暗,高殿飞檐上的灯笼点亮了,人纷纷涌到街上,赏灯猜谜人声鼎沸。白寒露不敢相信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应该是幻世之中的泡影。他一把扯出身边走过的人的袖子,那姑娘一惊双颊绯红,白寒露放开了手,&1dquo;我认错人了。”
长溪幸灾乐祸,贴着他的耳朵笑,&1dquo;都说了,这幻世不是梦也不是幻境,是真实的,你可不要惹乱了谁的芳心。”
街上的人多到几乎摩肩接踵,白寒露在周身布了妖障与旁人隔开,回头去找莫嗔,却已被人chao挤散了。
即使他有法力也不好做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这种事,只能顺着人chao朝一个方向走。浮屠幻世内的天人城与外面的天人城乍一看没什么区别,沿着中街往前走,头顶参天的榕树多了一两棵,原本的成衣店子却开成了当铺,即使熟悉的店子在门口守着的伙计却也是陌生的人。
白寒露暗暗心惊,浮屠幻世并非复制外头的世界,而是如同一个树根分出的两个枝桠,虽是双生,却已经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在成长了。
&1dquo;你也无须惊讶,这世上的鲜事太多,是你总守着那方寸之地,也变得鼠目寸光。”长溪声音里隐隐有些兴奋的意味,&1dquo;本座以前最爱去凡间各个城池的藏书,凡人也有些可爱的,把见闻杜撰得半真半假。普通人只当故事看,可他们不知道循着那些故事的真相远远比杜撰的更神奇千百倍呢。”
白寒露觉得非常有,问道:&1dquo;难道这浮屠塔也有杜撰的故事在凡间流传?”
&1dquo;你是白痴吗?”长溪高贵冷艳地来了这么一句,&1dquo;当然是本座自己见多识广。”
若不是他白寒露去冥界的曼陀地狱找白色曼陀罗花净化出的花露,就不会察觉到长溪那缕仅剩的快要消融的花魂。于是他与长溪定下宿主契约,他以自身为容器供养长溪,而长溪的真身也为他所用。这种xing格顽劣之人也怪不得他身死,却无人寻找他,白寒露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赔本买卖。
白寒露这厢正走神,人chao已把他推到了一处空地,四周略清净了些,他抬起头,漫天碎银星辰流淌,榕树上挂着的橘红色灯笼上写着苍劲有力的&1dquo;吉”字。树下铺了张竹席,盘膝坐了个人,一身如水浅葱色。面前支了个简陋的小灯摊,都是倒扣着粉白色莲花掌,隐约能嗅到莲花香。
白寒露被那莲灯吸引过去,垂头去看那光源并不刺眼,花蕊芬芳,莹润如粼。他那头月光色银倾泻而下,一直对行人视而不见的摊主抬起头打量他,露了几分惊艳之色,遂一抬手做出邀请的姿势,&1dquo;公子若不嫌弃,一起喝一杯?”
&1dquo;好。”白寒露欣然坐下,接过摊主递过来的酒。
说起莲灯,俩人几乎一拍即合,白寒露随手抽出席子里的一根竹糙,教给那人编莲灯。那人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比俩大姑娘还细致。足足忘我地聊了一个时辰,临分开时不仅送了白寒露一盏灯,还塞了他几颗水莲灯结的莲子,叫他去种。
萍水相逢不问姓名,一直等到白寒露起身离开,沉默了许久的长溪才道:&1dquo;刚才那个人是天界犯了重罪关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