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也好久没听人提起了,人走茶凉,生前的风头不过是吉光片羽。幽昙对着彼岸花出了一会儿神,才淡淡地笑,&1dquo;陈芝麻烂谷子的,吾辈自己都觉得烦呢。”
第六章
【第四节】
幽昙在天界最为风光的时候,几乎是横着走的,笑起来和风细雨,其实谁都不爱搭理。
天地间多少男女神仙为他神魂颠倒,不怎么来往的魔界也有个二不拉叽的魔君跑来求天帝赐婚,被幽昙铁青着一张脸从云头上踹了下去。
不过幽昙的昙花神宫哪日不会踹出几个人来?就算他踹人,也有一群仙子们在旁边拍手说他踹得真好看,领头的还是天妃伽蓝,天帝和众神仙也心照不宣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见。
与幽昙唯一志相投的是冥界的昭辰殿下,那位殿下是有名的病秧子,身子不好,也不常在天界走动。伽蓝天妃却对他青眼有加,称赞他&1dquo;兰出幽谷,无风自香”,时常让幽昙捎去些亲手酿的桐花酒或者口味清淡的点心。
去冥界经过huang泉路都能看到两旁那艳丽到悲qíng的彼岸花,花香总惹得人能想起些往事。比如他还是一颗刺儿疙瘩时,那位盼着他开花的短命的金蛉公主。
&1dquo;你若不喜欢,本座便让人把那花拔了。”
&1dquo;现在连魔界都知道吾辈跋扈了,你还想再多添一?”
昭辰品着桐花酒,天青色鹤羽衣松松地挂着肩,一副作死的混账样子。幽昙和他处得久了知道他真话假话掺和着一起说,骨子里蔫坏蔫坏的,可在旁人眼里却做出一副病弱温柔的模样招人疼。
下次再经过huang泉路却见两旁只有疯长的鼠尾糙和荆棘,整个冥界已经传开来,天界的幽昙殿下嫌彼岸花太俗艳太扎眼,叫人给拔了。冥界的司花之神长溪的真身就是彼岸花,这明摆着是跟长溪不对付。
昭辰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却毫不在意地道:&1dquo;本座就是看不惯长溪那双又傲又冷的眼,看你一看就能冻一层冰凌子。”
幽昙无故背了个黑锅,却也就由他去了,大不了下回见了长溪给他赔个不是。可他许久没碰见过长溪,huang泉路旁的彼岸花百八十年没有再开。百八十年对于那时的幽昙来说,不过是在花下醉了一场酒。
这百八十年里他和一个不靠谱的上仙又jiao好起来。那位上仙叫月粼,在月老庙当职,给人做媒做多了,好好个清俊的美青年变得婆婆妈妈的,修得一身浓厚的大婶味儿。据说上古仙魔大战,他一介生涩少年却手握赤焰法杖上战场奋勇杀敌的英姿,让通晓了世故的仙子们都盼着他长大后结为仙侣。如今仙子们见了他就躲,幽昙看着月粼那笑眯眯的样子只能暗叹一句,岁月不饶人啊。
月粼与其他神仙不同,他喜欢往凡间跑,也喜欢看凡人从纯真幼童变成鹤老翁。幽昙觉得他这也是一种严重的病态,可被月粼往凡间拐了几回,他除了爱喝花酒乱买东西,也没变态到哪里去。
那日喝多了酒,月粼枕着溶溶月光胡言乱语:&1dquo;幽昙,我告诉你个秘密哦,你觉得我不正常,其实最不正常的是跟你不对付的那个。他啊,杀了自己的qíng人,却又每年跑去给她上坟。”
这个&1dquo;不对付的”自然就是花神长溪。
幽昙回天界时经过西临国上空,突然想起十八里湖上的小洲,两百年不过须臾,不知金蛉公主的竹楼还在不在。他去时是炎夏,荷花开得正好,碧叶粉红香一望无垠。湖面没什么小洲,应该是沉了,他取出上回南海的鲛族巴巴送来的避水珠,分开湖面踏着昙花往深处走。
忽地,他在湖底看到了红色潋滟的花朵,随着水波摇曳,整座小洲好似被扣进了半透明的大罩子里。小洲外布了障眼法术,凡人若是下潜也什么都看不到,只会以为遇着了鬼打墙。幽昙破水而入,惊奇地现这里与他离开时,并没有多大变化,除了那些花妖们长得更加繁茂,都化成了人形满地跑。
看着花妖们跪了一地,幽昙刚想要打听这里是谁在打理,就听见竹楼上传来个清慡的声音:&1dquo;吸食人血的妖物也能顿悟成神,这天界真是越来越没法看了。”
幽昙顺着声音望过去,长溪靠在竹栏上,只用一根绸带糙糙系了尾,拿着酒壶醉得颊面两团红,衬得他那张脸更为艳丽夺目。本来他想着再见了长溪,先跟他赔个不是的,可长溪偏有本事一开口就堵得他哑口无言。
&1dquo;不过天帝养得阿猫阿狗不少了,也不缺你一个。”长溪用手背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唤小狗似的招了招,&1dquo;来,过来叫两声听听。”
要是跋扈些的神仙听了这种话,此时都会过去狠狠扇他的脸,再回到天帝那儿去告状。反正天帝那里每天最不缺的就是告状的,芝麻绿豆大的也能挑出个两族相杀的事端。可幽昙自问不是什么跋扈的神仙,不过是以讹传讹。他是被期待而开的祥瑞之花,他顿悟那日,金蛉公主也只教给他了宽容和慈悲。
幽昙踏花走到他面前,施施然坐下,露出幼嫩无害的齿展颜一笑,&1dquo;你心qíng不好,吾辈陪你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