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怎么了,世子也不能吃白饭。
收拾妥当的客房里,穆逍睡得正熟,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世被大家扒了个干净,他原来的住处中,一名女子独坐在厅堂擦枪。
女子名叫曲欢儿,是端王府的侍女,此枪是临别前王妃赠予她的。
数日前,端王府接到线报,小世子下江南时得罪了一个名叫青山宗的门派势力,他半途和人家少宗主打了一架,少宗主打输了,颜面尽失。这事本来没什么,可青山宗记仇,不久前凑齐了银两雇派杀手,随时准备取他性命。
不出三日,镇国将军秘密派人踏烂了青山宗的牌匾,可是追杀令已经下,他们拦截不及,只能加派人手守在穆逍身边,曲欢儿深受王妃信任,只待两月之期一过,连哄带绑护送世子回皇城。
曲欢儿将头束起,她的面部轮廓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柔和,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
曲欢儿穿的是男子衣裳,坐姿洒脱,一只黑靴随意搁在一旁的矮凳上,手中洁白柔软的帕子滑过枪杆,擦拭的动作在栀子花的图样处停留许久。她蹙着眉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世子出走的理由,觉得自己有负王妃所托。
回家不好吗?回皇城吃喝不愁,当今的皇室血亲兄友弟恭,没有阴谋算计,大家生活安乐稳妥,只要不作死,可以享尽荣华。曲欢儿不过多劝了世子几句,对方连看也不愿看他,摔门就走。
曲欢儿想:果真是少年意气,容易冲动。明日,还得把他劝回来住。
正这样想着,大门开合,曲欢儿眼前出现了两个暗卫。
&1dquo;曲姑娘。”暗卫们分别将背上的黑衣人摔倒在地,&1dquo;我们在世子现在的居所附近现了可疑之人,他们行迹鬼祟,随身携带江湖利器,嘴里还卡了毒药,我们怀疑是杀手。”
&1dquo;死了?”
&1dquo;没,现得及时,没让他们得逞。”
&1dquo;嗯。”地上二人眼皮紧闭,曲欢儿说,&1dquo;弄醒。”
&1dquo;是。”
一桶冷水泼下去,地上二人湿个透彻,可是仍旧不睁眼。
曲欢儿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前方打量:&1dquo;怎么伤得这样重。”
&1dquo;这&he11ip;&he11ip;”两个暗卫一愣,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抱拳说,&1dquo;搜身时他们挣扎,其中一个用脑袋顶撞了阿贺的下巴,阿贺是我们自家兄弟,大伙儿受不住气,就围上去揍了他俩一顿,在场一共三十七人,一人踹两脚,揍三拳,约莫是下手重了些,他们这才昏迷不醒。”
暗卫或许是揍爽了,说完还腼腆地笑了一下。
曲欢儿扯了扯嘴角,说:&1dquo;搜到什么。”
暗卫呈上去一柄精巧的飞刀:&1dquo;就是这东西,他们死活不让碰。”
曲欢儿食指勾起飞刀后柄,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半晌,她看不出其中端倪,说:&1dquo;查。把他们带下去,看严了,务必审出幕后主使。”
&1dquo;是。”
昏迷的二人被拖出去,留下一地湿痕。
秋重景派来的杀手足有六十人,聚在城外的有五十八人,他们没有名字,只按顺序排了编号,为之人唤作甲子。
众人围聚在篝火旁,纳闷道:&1dquo;踩点而已,丁卯和戊辰怎么去了那么久,难不成被现了。”
&1dquo;不可能,他俩是我们这些人中轻功最好的,被现了可以逃啊。况且对方才几人,退一万步说,除了可能性最大的黑崖刀客和照夜胡娘,就算他们都是暗影的刺客又如何,不能光明正大显露身手,和普通废物没两样,丁卯和戊辰多半是买酒喝醉了,正躺在美人膝枕上做梦呢。”
杀手们齐声笑起来。
其中一人指着不远处的火堆说:&1dquo;那边的人看上去是同行,也是来抓刺客的?”
甲子说:&1dquo;不管他们了,我们时间紧迫,壬申、癸酉,明天你们进城,女子无所谓,一定打听到那位&1dquo;江馆主”的软肋,主子命我们不能在城中动手,那样容易留痕迹,我们要把人引出来。”
&1dquo;明白。”
甲子狞笑两声:&1dquo;黑崖刀客被擒,也算是一件震动江湖的大事了。”
鲜血流淌成溪,残肢被抛在一旁,地上是一具面色惊惧的尸体。
尸体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1dquo;爹!住手!”江月明被噩梦惊醒,她回想刚才的场景,慌忙挣脱裹成蚕茧的被子下床。鞋穿到一半时她才幡然醒悟自己在做梦。
她右手在胸前顺着气,道:&1dquo;我就说嘛,我爹怎么可能因为一条破凳腿杀人。”
江月明一觉睡到中午,睡前她着急想去修理被自己弄坏的凳腿,结果不知中了什么邪,倒头就睡。梦里看见亲爹坐塌了凳,他提着刀去找木匠理论,江横天说:&1dquo;我找你做凳,你却给我残腿的废凳,收钱不做事,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也罢,我砍你一条腿,二者相抵,这事就此作罢。”
&1dquo;我、我冤枉。”
可怜的木匠缩在角落,百口莫辩。
刀起刀落,江月明猛地睁眼,她呼吸急促,觉得自己既对不起木匠,又对不起亲爹,江横天若是知道他在亲闺女梦里摇身一变成为因凳杀人的恶徒,指不定要怎样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