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远是个糙老爷们儿,不善打理家务,也不似女子小哥儿喜爱洁净,早时还没注意,这遭看着这幅场景,不免还是觉得糟心。
他跨到床沿边去,推开了床边垫脚的长木凳,撬起了两块地砖,从底下扣出了个实木小盒子,他把东西捧在怀里吹了一口积起的灰,连忙开了盒。
只见盒子里头伶仃躺着几块碎银子,外带一只雕刻着如意祥纹鸳鸯的银镯子。
碎银五两,银镯得有四两。也就是说家里除了一些散钱,以及能够变卖换钱的物什,积蓄只有这一点了。
爹娘都是勤劳肯干的人,苦活儿累活儿都接,虽不会什么经营之道,但是两口子省吃俭用,还是给他攒了不少钱。
张放远记得自己爹娘没了以后,这个储存着家中财物的盒子到自己手上时,里头足有二十两银子。这两年浪荡下来,就那么花销了一家人大半辈子的积蓄,且还一点像样的东西都没给留下。
一无修缮拓宽房子,二未置办家什物件儿,三也没能娶妻生子。
他抱着盒子微微叹了口气,镯子是万万动不得,这是他娘当年的嫁妆,以后也是要他留给媳妇儿做彩礼的,不给到娘家手里,单给媳妇儿做饰。这也就意味着,他能支配的银钱仅有五两了。
要说日常花销,已然是大银钱,须知村野人户上游的人家一年缴纳赋税徭役后,能余下两千钱也就是二两银子还得是年生好,没有灾殃才行。
只要他不去城里吃酒耍乐,稍稍控制一下自己大手大脚的习惯,倒还是开销不了多少银钱。就是眼下有大事办,他还不知道求亲彩礼的行情,总归不能四处借钱把人娶回来跟着自己吃苦还钱,那太寒碜人了,他干不出来。
再者他现在名声又不好,他那些伯叔都不待见他,哪个会借钱给他,怕是以为他扯谎借钱去耍乐。
狗看了现在的处境都要摇头。
张放远啪的一声合上盒子,钱光攒是攒不下来的,还得去赚,好手好脚的,难道他还怕挣不了钱?
打定了主意,他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若要是在热天,他还想用热水把屋里到处烫擦一遍,但冬日冷,天灰沉沉的,屋里久不得干容易闷出水臭味,也容易霉。
翌日天大亮后,张放远背着个竹篾编制的大背篓,里头装着些捕猎工具,外带又拎着把磨的锋利的长柄镰刀,他把裤脚用绳子捆结实后,一反常态的没有往村口上大路往城里的方向走,而是向着羊肠小道朝村子的后山去。
趁着还没有下雪,天气尚且还不算严寒,他要去山上砍些木柴回来,既可以做柴火填灶屋,又能烧点薪炭腊月里用。另外上山下点陷阱,碰碰运气能不能带点东西回去。
这个季节里上山的人比平时稍多,秋收后地里闲着,至多种点当季的菜,庄稼是种不得的,农人就闲下来了。
地能闲人却闲不得,毕竟张嘴得吃饭,村里的人要么就把地里的菜摘去城里卖,要么就去找点散活儿干,总之是不可能坐等着享清福。
他们所在的鸡韭村离县城远,来回几个时辰,想担着担子去卖菜不实际,村里也极少有人去卖菜。至于散工吧,农闲时劳力多,活儿不好找不说,工钱也比往时要低。
几厢对比下,上山的人自然而然就多了,打猎砍柴也好,挖野菜也罢,总是能找到事儿做。
不过鸡韭村四面环山,到处都是山路,为此便是冬季上山寻出路的人更多了,却也不一定能碰见人,只隔着山林,远远听见对面传来砍柴的声音。
张放远一路挥着自己的长柄镰刀,挂满雾水的野草藤蔓被他几刀削倒在路边上,等上了山,一条清晰的山道也砍出来了。
进山后他一路往深山些的范围走,安置了小型的捕兽夹,又挖坑放铁钉板&he11ip;&he11ip;这些家伙什是捕猎好手,铁器贵重,寻常人家可没有。
当初为了买这些铁疙瘩,他宰牲口得到的肉和猪下水全部去换了钱,又从村里低价收买损坏的铁拿去城里铁铺里给打出来的,以前一个子儿都没攒下,尽数都买了这些物什。
许是天生他体格就强悍,喜欢的东西也随之是这些冷岑岑的铁器。别人的宝贝许是金银钱财,而他的却是些刀啊,镰啊,夹子钉板铁链什么的。
也幸亏是以前把钱花在买这些东西上了,若是攒的钱,还不早被自己给花销了出去,这些工具好歹是能养活自己。
安置好陷阱后,他又给每个陷阱做好了标记,这样方便回来收笼,另外也防止村民上山不小心误入陷阱。做好这些,他便出了深山去砍柴,以免惊了猎物出来吃食。
他前脚才走不出两个时辰,一个身影便鬼鬼祟祟的去掀看做了标记的陷阱。
第4章
夏时受暴雨侵蚀,雷劈垮断的大木老树到秋冬差不多都已经晒干了。
张放远力气大,吭嗤吭嗤的把比腰杆子粗的木头砍去枝丫,收集扛到山口边上堆起来准备劈柴。
他挑挑选选,条儿直顺畅的木头一般是舍不得劈开做柴火烧的,这样的木头既可以留作以后搭建房子修牲口棚的木料,另外扛到木场也有人收,看木头的好坏结实,能换十文钱到三十文不等。
卖捡的木头虽能挣钱,但这是一项运气兼极大的体力消耗活儿,没有张放远这种体质的村民一般不会挣这个钱,因着年年都有扛木头卖而折了腰,歪了脚,伤了筋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