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便回了长闲宫,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依旧提着朱笔批折子。要不是宁润白天亲眼所见,简直不能相信长平侯府里的那个人会是他。静默片刻,宁润端了参茶上来,然后便要请退,哪知这时候外头忽然通传太后来了。他心
里一惊,这地方太后来做什么?可人既然来了,他还是只能迎出去,笑微微请安。
锦绣肩舆上的太后娘娘,在明灯下看起来光彩夺目,风姿绰约。
她才三十出头,保养得宜,瞧着仍很年轻。
扶着宁润的手肘下了肩舆,她就问:“国公爷呢?”
宁润道:“回太后的话,国公爷此刻正在里头批折子呢。”
太后就要往里头去。
宁润懒得拦她,便退到了一旁。
这太后娘娘原是淑妃时,他就不大瞧得上她,知她要吃排头,只是心内讥笑。
果不其然,她走进里头,燕淮端坐在那里,只不言不语地抬头瞥她一眼,然后就一直不理不睬地提着朱笔继续批他的折子。
太后心里就不大痛快,又要喊他。
坐在皇位上的那到底是她儿子,他凭什么对自己不理不睬?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燕淮已是忽然将手中朱笔一扬,朝她掷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她前襟上,污了一身华服,像是血渍。
她先是愣,后是惊,转而要怒。
“宁润!”燕淮无动于衷,高声喊了人进来,“太后娘娘怕是病得不轻,快将人送回寝宫去!”
太后一听这话,面色白,嘴唇哆嗦,已是大事不妙。
宁润走到她边上,叹一口气:“您请。”
太后迈开脚,差点摔倒,半靠在了宁润身上,这才得以走出大门。
临上肩舆,她忽然抓住宁润的手不放,急声问:“他是不是要杀我?是不是?”
宁润低着头:“您安安分分的,就能平平安安。”
言下之意,别整日里臭不要脸的总想勾搭人家,人家也不会想杀了你。
太后焉有听不明白的,当下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让人回宫去。宁润望着远去的人群,嗤笑了一声,便要转身回里头,哪知没转头,就听见了燕淮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仰头看着夜空,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备酒
。”
宁润知道他是鲜少沾酒的,闻言不由愣了愣,但还是立刻应承下来,让人去准备了。
少顷,酒水备得,他带着东西跟燕淮去了御花园,爬上堆秀山,站在了御景亭里。
这是宫里头最高的地方,平日里一眼望去,一览无余,但夜里,能瞧见什么?
宁润一边琢磨着,一边要将东西一一摆好。
不料燕淮手一挥,就要赶他下去。
宁润便不敢逗留,告退下了台阶。
上头于是只余燕淮一人。
他坐在围栏上,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地饮尽了。
一杯复一杯。
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天黑天亮。
已是一夜。
宁润和吉祥站在堆秀山下,抬头往上看去,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天际冒出了一线白。
燕淮遥遥看着,眼前莫名浮现出了谢姝宁那张苍白的脸。
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当年娶了她,她后来是不是就不会死?而他这一生,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寂寞又绝望?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九天的风,凄凄如泣,响彻长空。
他心头一震,站起身来,风灌满了他的玄色衣袍,一鼓一扬,猎猎作响。
一旁的酒壶站立不稳,倾斜倒下。明亮的酒水顺势流淌,落下高楼,纷纷洒洒,像是一场雨……
&1t;ahref="target="_b1ank">比奇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