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但这回的确是他不对在先,吉祥就下马上前代他赔礼。
偏车夫还不满意,车内的人显见得也是等得不耐烦了,便探出一个脑袋来。
吉祥一看,认出来了,当即喊了一声:“原来是长平侯。”
林远致不认得他,但却认识马背上的燕淮,当下道:“误会误会,原来是燕大人。”
燕淮的视线却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谢姝宁身上。
她手里执着一柄绘紫色龙胆花的白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后的那张面孔便也忽隐忽现,叫人看不分明,但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颗原本乱糟糟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时,林远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回看了一眼。
谢姝宁放下扇子,笑了笑,似在问他怎么了。
燕淮眉头一蹙,便高声喊了一声“吉祥”,别开脸,先行策马离去。他记得,长平侯府的这门亲事原本应该是谢家六小姐的,但谢六小姐既叫三皇子看中了,于谢家而言,自然是三皇子更好。谢姝宁,是拿来填空子的,但以林家
的门第配她,不能算差。
至于林远致,虽然没有大作为,但也过得去。
她方才面向林远致的笑意并无勉强,可见过得还不错。
他乱七八糟想了一路,到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叹的是什么……
如意正巧听见了,便道:“您赶紧把媳妇娶了,这气想必就不爱叹了。”
他听得心烦,冷冷看了如意一眼,忽然满心郁闷,对温家的那门亲事十分意兴阑珊,张嘴就道:“把英国公府的那门亲事退了!”
如意吓了一跳,连忙讪笑道:“哎哟我的爷呀,小的方才就是胡说八道,不是真想催您,您别生气呀!”
他大步迈开往里走,闻言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去,赶紧去!”
如意急得满头大汗,追上来“扑通”一跪就来抱他的腿:“您不能这样,您怎么好端端的说退亲就要退亲呢?这好歹也得有个说法啊!”
燕淮停下脚步,低头看他,慢慢地将眉头皱了起来,然后舒展又皱紧,反反复复就是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突然觉得,什么门第、出身、助力都是假的空的虚的,没一点有用;他只是突然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他只是一点也不想承认。
良久,他终于道:“……去退了吧。”
如意也不闹了,定定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兴味索然地道:“退吧退吧,不想娶就不娶了。”
可如意嘴上这么说,背地里却拖着没去办,仍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哪知道,他从此以后什么也不管,只拼命在公事上下苦力。好在他也不问如意,到底怎么样了,如意就照旧拖着不办。直到一个月后,英国公突然被处斩,温家
倒台了,如意才慌了手脚。
他可不管旁人会不会说他家主子捧高踩低,这事万一牵扯上能有什么好,还是赶紧拉倒吧!
于是他就急急忙忙去温家退亲了。
坊间对燕淮自然又是一片骂声。
如意很头疼,这事原是他没处置好,怕是要挨训了。
可燕淮并未训他,甚至于连提也不曾提起这事。
坊间对他的骂声,也渐渐低了下去,人们还是说他不仁不义手段毒辣,但这话谁也不敢再在面上说了。
他越来越得庆隆帝器重,站得也越来越高。
未至弱冠,他已升至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主管京师驻军。
到了二十二岁这年,他更是一举拿下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汪仁,以雷霆之势吞并了东西两厂,从此东西厂不再,只余锦衣卫。
他睡得越来越少,杀的人越来越多。
次年,庆隆帝驾崩,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趁机篡位,但他并没有。
没人知道,他从来无意帝位。
他一路走来,只是需要一个目标罢了。若不然,这漫漫人生,怎么过得下去?于他而言,人来人往,不过浮光掠影,他谁也不喜欢,谁也不想喜欢。
杀人夺权,几近麻木,不过习惯而已。
庆隆帝的那些皇子里,他只觉得十五皇子尚算讨喜。大抵是十五皇子仍然年幼,还遗留一丝稚子天真,庆隆帝驾崩的时候,唯有他是真的伤心。是以十五皇子的生母淑妃虽然叫人厌烦,但他还是扶持了十五皇子即
位。
至于今后会怎样,他委实懒得去想。
自那以后,忙忙碌碌,一年又一年。
那些原本左说他狠辣右说他冷血的人,都开始争着要塞人给他。
他不过二十来岁,丰神俊朗,没有正妻,实在是令人垂涎,但他不近女色,身边连贴身婢女也没有,更不必说妾室通房了,谁也没有法子。
于是,说他好龙阳的有,说他心有所属的也有,总归是要寻个由头出来。
但他只是忙,忙到什么也想不了。
长街偶遇后,他再没有见过谢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