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那么个温柔和善的人。怎么就瞧中了印公呢……
可转念一想,印公对着太太的时候,却又比对谁都和善,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小五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亦是如此。
唯有汪仁甘之如饴,伺候宋氏穿衣吃饭享乐。是他最高兴的事。
趁着宋氏睡觉的工夫做完了早饭,汪仁也并不喊她起来,只让小五烧了水去耳房里沐浴了一番重新换了衣裳,这才慢吞吞往内室里走去。到了**畔将鞋子一脱翻身上去。隔着被子抱住宋氏,嘀咕起来:“再不起来可就日上三竿了。”
“什么?什么?”宋氏睡得迷迷糊糊,闻言一把跳了起来。额头正正磕在了他下巴上。
二人一齐低下头,呼起痛来。
这一撞可撞得不轻。宋氏登时睡意全消,倒也顾不得揉自己的额,只急急去看汪仁的下巴,懊恼道:“瞧我这没轻没重的,等会青了可怎么好。”
汪仁任她贴着自己的下巴看,嘴里淡然道:“左右没外人瞧见,不损英姿。”
“……”宋氏笑了起来,伸手握拳轻捶了下他肩头,“得了,也就你纵着我,过会小五跟玉紫看见了,还当我平日里对你非打即骂呢。”
汪仁腆着脸道:“那也行,非打即骂我也乐意。”
宋氏素来说不过他,见他这没脸没皮的样是半点法子也无,只得推他起身去给自己取衣裳来。
听见衣裳两字,汪仁心头一热,下意识朝她身上望去。
宋氏羞恼,催促起来:“倒是快去呀!”
汪仁就“是是是”地应着,一步三回头地去取干净衣裳来。
等到穿戴妥当洗漱过后,二人移步往外间去。玉紫早将饭菜摆好,连润口的茶都已斟得。
汪仁就满意地看了一眼玉紫,将人打了出去,只自己举筷给宋氏夹菜,一面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味道如何?”
“比早前那位刘大厨的手艺更好。”宋氏对他从不吝夸赞。
汪仁就眉开眼笑地得意起来,他的手艺就是跟刘大厨学的,这说明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焉能不痛快。
用过了饭,雪已渐止,只余下些许零星雪片。夫妻二人就命人搬了胡榻安置在了院子里的梅树下。
腊梅开得正好,风一吹便是香风阵阵。
胡榻边上摆了只红泥小暖炉,热气暖融融地往上升腾着。玉紫抱着壶女儿红过来,将酒热了,不一会便有酒香四溢。隆冬时节,呷上几口小酒,暖身暖心,就着香雪白梅,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汪仁将自己裹得严实,连带着宋氏也不放松,将人裹得只见衣裳不见人。
宋氏啼笑皆非,说大不了呆在屋子里就是了。
汪仁却道不成。
和她一起梅下赏雪饮酒,乃是梦中一景。而今有了机会,他怎甘心呆在屋子里不动。若不然,先前燕淮跟谢姝宁家的那丫头闹着要一块来时,他也不会黑着脸斥了一顿胡闹,不准她跟来。
离开了两日,也不知阿丑那丫头,气成什么样了。
想着外孙女鼓着脸哇哇大哭的模样,汪仁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氏见他笑,不由狐疑起来:“怎么了?”
“想起阿丑了。”汪仁往榻上坐下,拣了扇子给红泥暖炉扇了扇风,“阿蛮家的小子琮哥儿跟翊儿家的小子都安安静静的寻常连话也不吭,偏出了个阿丑跟皮猴子似的,也不知随了哪个。”他说着话,嘴边的笑意却没淡下去过。
宋氏竖耳听着。突然汗颜起来,轻咳了两声,窘然道:“我小时便是阿丑那性子……”
汪仁诧异地看向她。
宋氏笑着摇了摇头,说:“不说都忘了,阿蛮三四岁的时候,也淘得很。后来进了京,突然间便像是长大了。说话行事都老成了许多。再没撒娇胡闹的时候。”
当年生了那么多的事,便是她都被折腾得改了性子,阿蛮小小年岁更是**长大。后来便越来越沉稳。
故而此刻若非宋氏提起,汪仁是决计没有料到的。
他失笑:“阿蛮竟还有闹腾的时候,可见阿丑是随了她了。”
宋氏也笑,二人轻声说笑着。并不提早年生过的事。难过的怅然的悲痛的,不论昔年曾用何种心绪面对过。那些往事终究都随岁月一道湮没了。
汪仁望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
拂云鬓,芙蓉面,颊边笑意温柔动人。
他只这般看着,便觉满心欢喜。情难自禁。
这时,温好了的女儿红出“咕嘟”一声轻响,廊下不远处架子上的鹦哥被惊醒。瞪着浑圆如黑豆一般的眼睛,扑棱着翅膀飞开了去。却又被脚踝上挂着的银链子给拽了回来,只得无奈地蹲回原处,扯着嗓子鸣了两声。
汪仁听见就抬眼遥遥看了看,眼睛里漫开一阵笑意。
他搂着宋氏的腰,懒洋洋靠坐在那,轻声喃喃道:“你往后可就在我边上扎根了,哪也不能去。”
她若是只鸟,那他就得是缠在她脚上的那根链子。
从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她,他眼里,就只剩下她了。
浮云一梦,也有成真的时候。
宋氏弯腰看着那壶酒,眼角情不自禁地红了红,柔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