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晨又笑道:“路太医不放心娘子,奴婢便请他留宿在厢房了,娘子稍等。”
徐思婉颔一颔,坐在床上静等不多时,路遥就进了屋。
他俯身施礼,徐思婉请他落座,启唇轻言:“你莫笑我瞎想主意,今日偶然起了些主意,你且听听可不可行。”
路遥欠身:“娘子说便是了。”
徐思婉道:“当初锦嫔借那两张古方害我,令我有了假孕之状。我今日忽而在想,可有什么药方能将脉象变成小产之象?”
“小产?”路遥浅怔,凝神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小产后气虚血瘀,脉象以浮脉为主,但浮脉并非只有小产才会出现。医者若要诊断,出去搭脉还需细作别的诊断,只改变脉象倒是不难,只是……”
他望着徐思婉,露出惑色:“臣不明白,娘子何以有此一问?”
徐思婉并无意瞒他实情,斟酌后却笑道:“如若事成,我再告诉你吧。宫中尔虞我诈,谁也不能担保次次能赢,倘使输了,你知道得多,倒牵累了你。”
路遥闻言哑了哑,不免生出继续慨叹,深深颔:“谢娘子体恤。”
徐思婉又细问:“若改变这脉象,要用多久?”
“只需浮脉的话,臣可为娘子开个方子,服药后约莫一个时辰,即会显出浮脉。只是时间不会太长,约莫三四个时辰就会过去。若娘子要维持此象,就需如寻常服药一样,一日饮上三两回。”
徐思婉点点头:“这药可伤身?”
“是药三分毒,若经年累月地饮,没有不伤身的。可小产后的浮脉原也不会持续太久,娘子若只用几日,臣可尽力为娘子调养身子。”
“那就有劳了。”徐思婉欣然,顿了顿,又谨慎说,“用的这些药材,你想个办法,莫要记档了。”
路遥颔:“这个娘子放心。太医院除了为宫中的贵人们治病,平日也要钻研医术、试各种良方,每日消耗的药材数不胜数,臣自有办法平了账目。”
“很好。”徐思婉缓了口气,便让他去歇息了。
翌日清晨,又是皇帝先前传来的两位老资历太医为她诊了脉,她也依旧提起了腹痛,他们仍只说是风寒。
待她服过药、用过早膳,太后的赏赐就到了。前来颁赏的嬷嬷直接行至床前挡了她的谢恩,待太后传话说让她好生歇息,继而挥手,命宦官端上了数道点心。
嬷嬷笑道:“太后娘娘说倩嫔娘子受惊,珠钗饰自是要赏,吩咐奴婢挑了几副样式鲜亮的为娘子送来。但太后娘娘又道,素日也不见娘子贪这些金银,倒是嘴巴馋,爱吃一口酸的甜的,今儿一早便又特命小厨房至了几道糕点来,只愿娘子吃着舒心,就别想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了。”
徐思婉笑容甜蜜起来:“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妾必定多吃一些,尽快养好身子,好陪着太后娘娘去。”
嬷嬷却又摇头:“倩嫔娘子莫急,必要养得踏实了再去操心别的。太后娘娘今日晨起进膳进得不错,欣喜之余,一再说要让娘子放宽心。”
徐思婉乖顺颔:“劳嬷嬷转告太后娘娘,臣妾知道了。”
“那奴婢便先回去复命了。”嬷嬷福了福身,就领着从寿安殿带来的宫人干脆利索地告了退。
她前脚刚走,来探病的宫嫔们就接二连三地到了。最先进门的自是思嫣,继而是莹贵嫔,再然后是吴充华携两位小公主与苏欢颜同至。再往后的几个便连相熟也说不上了,与其说她们是来探病,倒不如说是来看热闹。
原本算得宽敞的一间卧房被挤得满满当当,徐思婉一壁暗自庆幸很有一半宫嫔被留在宫中未能出来,一壁应付着她们货真货假的关切。好不容易将她们送走了,才可算到了自己人安心说话的时候。
莹贵嫔懒得再唤宫人进来,起身自去阖上房门,转回来道:“宫正司昨夜连夜审问的事,你可听说了?”
徐思婉摇头:“还真没有,那人招出谁了?”
莹贵嫔笑着在床前绣墩上落座,手指轻抚护甲,美眸眯得狭长,好一副玩味的姿态:“宫正司七十二道大刑,昨夜好像也就过了四五道,那人就招出了七八个人了。有的咱还算有几面之缘,有的连长什么模样我都记不大清,还有这样的——”她说着一指思嫣,“比你妹妹还小些的一个,同样尚未侍过寝,估计陛下都不记得她了,连避暑都没带过来,也被指为幕后主使,谎话编得一套一套的。”
“他这是想把水搅浑吧?”苏欢颜杏眸圆睁,莹贵嫔掩唇娇笑:“还用‘吧’?这可不就是想将水搅浑么?哎,你好像也在被攀咬之列,却不知他给你编了个什么样的故事。”
“连我都咬?”苏欢颜目露费解,双颊一红,“我若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昔日也不至于被方才人那般欺负。”
说着顿了顿,问徐思婉:“究竟是何人下此狠手,姐姐心里可有数么?若有,不妨说给宫正司,或许就能帮宫正司逼出实话呢?”
她说得天真,不待徐思婉开口,旁边的吴充华就一声沉叹:“与倩嫔这般针锋相对的,还能有谁?还不是锦嫔背后的那一位。倩嫔便是起疑,去与宫正司说了又有何用?宫正司怕是连信也不敢信。”
苏欢颜心领神会,黛眉轻轻蹙起:“陛下心里就没数?”
“她惯是会推旁人出来送死的。”徐思婉眼帘低垂,神色淡泊,“不过我也没那么好欺负。且等着吧,先将这送死之人祭了天,我再一找她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