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日圣驾不曾离京,是因大选刚过,懒得再兴师动众一番。今年则一早就下了旨,将外出避暑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廿七。
徐思婉不由因他话中的意思起了好奇:“陛下用了个‘也’字,可是宫中哪位姐妹热出病了?臣妾倒不曾听说,改日可该好生去看看。”
齐轩盘坐在床上,身上只一袭干净的明黄色寝衣,手里执着本奏章正读,听她所问,喟叹摇头:“嫔妃们都无事,是太后。太后原也不怎么怕热,今年不知是怎么了,才刚入夏就觉吃什么都没胃口。漫说荤腥,就连清淡的素菜也吃不下多少。太医开了方子正调养着,但朕想,还是去个凉快些的地方好。”
徐思婉跪坐到他身边:“是,自当以太后凤体为重。”接着又宽慰道,“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偶尔饮食不调在所难免。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想来安养些时日就是了。”
“嗯。”他应了声,她忽而伸手,环在他颈间。他不由身子向侧旁一倾,忙将奏章放下,笑看过来,她迎着他的眼睛道:“只是既知太后凤体欠安,臣妾便不得不告个罪——臣妾怕是又要冷落陛下几日了。”
他因她的用词而眯起眼睛,蓦然伸手将她胳膊一拽,她重心不稳,整个人便跌在他腿上。
不及反应,他扬手落下来,落在她腰下三寸的地方。
“啊。”她一声轻叫。
他没使什么力气,掠起的轻轻响动却令她双颊绯红,继而听他笑斥:“胆子愈大了。快说,又要做什么冷落朕?”
徐思婉转过头,双颊的绯红已蔓延至眼角,衬得一双娇羞含泪的眼眸盈盈动人:“夫君好大的脾气,妾身还没说什么,夫君就动起手来了。”
他睇着她挽起衣袖,作势又打下去一下:“倒还怪起我来了。你且说说,咱们已有多少日不见?又才重相见几日?”
徐思婉紧紧抿唇,只睇着他,眼中委屈之意愈甚。他眼见她不答,手就要第三次落下,她却蓦然起身,一把将她的手抱住。
继而就闻耳边一声娇笑,她近近地贴过来,口吻娇俏无限:“夫君别生气嘛,妾身就是忧心太后的身子,想去为太后侍疾几日。”
他闻言再绷不住脸,也笑起来,手臂有力地环在她腰间:“太后自有太医与宫人们照料,不必你操心。况且,这事太后与谁也没说,就是不想劳动旁人。”
“太后心慈,不愿多事。可人生病时最是脆弱,若有家人侍奉在侧,心情总能好些。”她的玉臂又环上他的脖颈,柔声软语地劝他,“况且……臣妾是想,人到了这个岁数若有病痛,病症本身倒是次要的,更可怕的是得了病就总要慨叹自己老了,继而惹得心中郁结,原本的小病也会闹得更加厉害。”
“可陛下看,臣妾近来也胃口不佳。若由臣妾去陪伴在太后身边加以劝解,太后多少便能觉得这都是天气炎热的过错,所以如臣妾这般的年轻人也倒了口胃,自与她的岁数无关了。”
她的声音动听悦耳,说出的话更贤惠无尽。这一字一句便如一缕清凉的泉水漫入他的心房,令他不觉间一笑,双眼复又凝在她面上,含起了罕见的欣慰与赞许:“阿婉心细如,能得你在身边,是朕之幸。”
徐思婉略有一怔。
即便他早已对她说尽情话,这样的话由他口中说出也十分难得。
她不由心生惊喜,面上仍维持住了那副温婉,浅浅笑道:“陛下对臣妾事事体谅,能得夫君如此,是臣妾之幸。”她说着,薄唇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下,“那咱们便先顾着太后,如何?臣妾与陛下都还年轻,来日方长,尽孝却是这世间最等不得的事情。臣妾不想自己抱憾,更不敢让陛下抱憾。”
这样善解人意的话语,让他无力拒绝。
便闻他很快笑叹:“好,那就由你去为太后侍疾。只是太后既无意惊动旁人,你还是莫要与旁人多说的好,若不然……拂了太后好意倒不打紧,朕只怕后宫有些人糊涂,全无你这样的孝心却又一味想借此巴结太后,反倒扰了太后歇息。”
“臣妾明白。”徐思婉连连点头,这话再合她的心意不过。
她本事没什么好心给太后的,如此苦苦劝他,不过是她近几日正想另寻机会,想再避免侍寝一阵子。
她原本的打算是先以饮食不调为铺垫,过些时日再拿中暑说话。今日他这般一提几乎让她觉得如有天助,索性大大方方地躲去太后那里,任由旁人去猜她究竟是什么意图。
次日清晨,徐思婉在皇帝起身时一并起了床。晨起服侍天子更衣梳洗原是妃嫔的分内之职,可他愿意宠着她,她便索性投其所好,时常顺着心意躲懒,睡到日上三竿。
如今这样的陪他早起,掐指一算竟已很有几个月不曾见过了。齐轩心下想笑,更衣时淡淡地睇着她:“你果真待太后更上心些,属实让朕觉得备受冷落了。”
话音未落,他手掌就又落下,再度拍在她腰下三寸的地方。她翻起眼睛瞪一瞪他:“从未听说过夫君与婆婆争宠的,陛下好难伺候。”
他不由低笑,无可奈何地将她圈进怀里,在她额上用力一吻:“你这样好,朕有时都不知该如何宠你。好好去吧,朕也会尽量抽些时间多去看看太后。太后上了年纪,生着病一时情绪不好只怕也在所难免,倘若让你受了委屈,你差宫人来告诉朕,朕去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