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数取了来?”彼时徐思婉正慵懒地缩在茶榻上看书,她手肿得连翻书都变得不便,就由唐榆坐在一旁帮她翻页。
闻言她笑了声:“皇后娘娘也是个能人。若没这回这档子事,我都想好生和她再联手一阵子了。”
语毕一哂:“那就炖上吧,我要兑些牛乳一起吃,白的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诺。”花晨摒着笑,退出去传话。唐榆径自读禁了眼前这页书,就翻过去,口中问她:“你真觉得玉妃会中计?”
“我还没看完。”她皱眉,他哦了声,书页就翻回去。她笑笑:“她不会自己动手的,只会推旁人出来。若无意外……我想想。”她说着仰面缓了一息,笑眼转而落回书上,“这回该是楚贵人了吧。”
初时她还不觉得,但现在连点成线,便觉这该是玉妃惯用的伎俩了。不论从前的冷宫陶氏还是锦嫔,背后都有玉妃的影子,玉妃却一直将自己藏得好好的,没半分证据能动摇她的地位。
唐榆闻言蹙眉:“若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宫中指望玉妃提拔的小嫔妃甚多,只消有这样的事,她必能有合适的人推出来,你终难以伤她根基。”
“那你可想错了。”徐思婉娇笑,“你和她都想错了。”
她缓缓摇头,面上的笑意温柔漫开,直浸眼底,好像所言之事万般甜蜜,与深宫谋算无半分关系:“她一而再地这么干,我看她也是笃定家世好又得宠,若无实证就难伤她分毫。可宫里的事哪有那么讲道理呢?万事都只看陛下的心思罢了。一旦陛下起了疑、生了厌,便再难以挽回。凭她是多好的家世、凭她与陛下有多少情分,到时在陛下眼里都会不值钱。”
“杀人诛心。”唐榆眸光微凝,慨然一哂,“还是你算的透,日后我不多嘴了。”
“别呀。”她一下子转过头,“有什么想法,你只管说给我听。我并无那么厉害,譬如若莫尔的底细,你若不提我就半分也不知道,全靠你帮忙呢。”
“全靠你帮忙呢”。
她这话说得十分随意。但正因随意,就显得更真。
唐榆心下悸动,一股欣喜鬼使神差地漫开,令他不自觉地摒住呼吸。
他的目光落在她温柔的侧颊上,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她的视线渐渐移至书页角落处,他便定住神,将书又翻过一页。
惠仪宫中,几位妃嫔原正一并围坐在玉妃身边小坐饮茶,再闲适不过。但随着长秋宫的宫人离去,这闲适就消散无踪了。
低位的妃嫔们个个绷直了脊背,低着头不敢说话,近来得脸些的楚贵人也半晌不敢言。玉妃冷淡垂眸,原本清丽的脸上多了一抹厉色。
过了许久,倒还是方如兰胆子大。她见玉妃脸色不善,并不一味的开解她,只骂起徐思婉来:“这倩婉仪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平日仗着有几分恩宠在宫中四处炫耀也就罢了,如今养病竟还不老实,惹事惹到娘娘面前来。”
玉妃闻言抬了抬眼皮,纤纤素手端着茶盏,美眸从方如兰面上一扫而过:“方才人口无遮拦惯了,今日这话倒还算中听,说到点子上了。”
这话引得方如兰讪讪一笑,转而却见玉妃的目光又凌凌一扫,不理会面前几人的噤若寒蝉,厉声而道:“你们倒是想想,她凭什么敢惹事惹到本宫面前来!人家在紫宸殿侍驾的时候你们在干些什么!一个两个都只会说好听的,论到侍寝上,加起来还不及她一个人次数多!”
众人闻言皆不敢作声,齐齐地离席跪地。玉妃仍未消气,美眸一垂,睇向离得最近的楚舒月:“尤其是你。本宫还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谁知也这样不中用!除夕的一舞你筹备了多少时候、费了多少力气,轻轻松松就让莹贵嫔抢回了风头!你自己说,陛下有多少时候没召幸过你了!”
楚舒月只道她这话是在撒火,便只低头不言。孰料玉妃见状更气,手狠狠一拍榻桌:“说啊!”
楚舒月打了个哆嗦,不敢不答,羞得双颊泛红:“有……有近一个月了。”
“你也知道!”玉妃黛眉挑起,神情愈显刻薄。
楚舒月如芒刺被,双手在袖中紧紧攥着,思虑再三,大着胆子抬起头:“臣妾无能,娘娘消一消气。眼下……只请娘娘好生想一想,倩婉仪这事是否蹊跷。”
玉妃本只沉浸在火气里,听至此处美眸一凌:“什么意思?”
楚舒月却闭口不再言,视线左右一转。玉妃见状会意,清了声嗓子:“都先退下吧。”
殿中一干妃嫔与宫人得了这话皆是一福,逃也似的告退。楚舒月犹自恭顺地跪在玉妃面前,玉妃看了她再三,到底伸手扶了一把:“且起来吧,坐下说。”
“谢娘娘。”楚舒月低着头,落了座,谨慎地又思索了一遍才敢开口,“倩婉仪这一病,实在来得突然。臣妾听闻她那日午后还去莹贵嫔处品了茶,傍晚更去拜见过皇后娘娘,晚上一回去就病了,紧闭了院门,谁也不见,连绿头牌都请皇后娘娘做主给撤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玉妃皱了皱眉,“俗话说病来如山倒,都是说来便来。还有谁能被病症提前知会一声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这事得细想,还得连起来想。”楚舒月道,“宫中皆知,倩婉仪除却与她那个本家妹妹素来亲近,就是与莹贵嫔走动最多,再则就是皇后娘娘。可即便如此,她在同一日内先后去见莹贵嫔与皇后的时候也并不大多。那日是有什么大事,让她偏要一并去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