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膳?!”花晨大惊,屏息去看徐思婉的脸色。徐思婉倒没什么太多反应,只目光微微一凝:“时辰不早了,我这便去。”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可她神色再如常,宫人之间也还是添了一层紧张,小林子和小哲子都不敢吭声,唐榆亦不说话,花晨与月夕也是交换了几番神色之后,才终于由花晨开了口:“娘子……虽说妾室服侍正妻用膳也是常理,可宫中鲜少……”
“我知道。”徐思婉轻哂,“皇后娘娘这事气不顺了,敲打我呢。”
“奴婢只怕是为皇次子的事。”花晨说话的声音愈地轻。
徐思婉依旧平静,毫无慌张:“自是为皇次子的事。也好,这事虽是不得不先斩后奏,却也是早晚得让她知晓的。她主动提,倒省得我琢磨如何开口了。”
说罢她不再言,只信步往长秋宫走去。霜华宫与长秋宫本就相距并不大远,她又比平日走得快了些,不足一刻就已步入长秋宫宫门。
再至椒房殿门口,两侧的宦官上前,示意宫人们止步。
“娘子。”唐榆声音一沉,徐思婉回眸,无声地颔了下,隐有宽慰之意。继而就径自入了殿去,高大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阖,她吁了口气,提步走向寝殿。
寝殿之中,晚膳早已备齐。徐思婉入殿时皇后正自饮汤,见她进来,皇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皇后娘娘万安。”徐思婉施大礼下拜,一语落下,却不闻命她免礼的回音。
她于是就维持着跪伏的恭谨姿势,在一派安宁中细品皇后的怒火。过了好几息,耳边隐有脚步声响起,接着就听到女官稳重的声音:“还请婉仪娘子直起身来。”
徐思婉依言直起身,便见一年逾四十的女官立在身侧,手中执着一方暗色戒尺,令徐思婉心底生出一片寒意。
那女官垂眸道:“婉仪娘子既为宫嫔,侍奉天子是分内之事,侍奉皇后娘娘也是妃妾之德。如今皇后娘娘传娘子前来侍膳,娘子却姗姗来迟,重则可斥为对中宫不敬,轻则也可说一声懒怠不恭。皇后娘娘小惩大诫,罚娘子十下手板,娘子服不服?”
“臣妾心服口服,甘愿领罚。”徐思婉深深吸气,“只是臣妾之所以迟来,只是因早先去了莹贵嫔那里,不知娘娘传召,绝无不恭不敬之意,求娘娘明鉴。”
她边说边已自顾抬起双手,展与面前,姿态再听话不过。语毕,却闻那女官又道:“惹得娘娘生恼,娘子还要这般巧舌如簧出言争辩,倒好似娘娘苛待娘子,更是不恭。便再添二十下手板,娘子服不服?”
徐思婉呼吸凝滞,自知今日这关难过,咬着牙吁了口气:“臣妾服。”
得了她的答案,那女官扫了眼皇后的神情,见皇后眉目间毫无波动,手中的戒尺就落下来。
宫中戒尺皆以竹制,质地硬而弹,一下下都可让受罚者吃足力气。那女官下手又毫不留情,徐思婉纵使咬紧牙关维持体面,捱到第三下眼泪也还是涌出来,却不敢缩也不敢躲,只得闭上眼睛等第四下。
皇后仍在稳稳当当地用膳,直至看到徐思婉手心已现青紫,她才悠悠开口:“婉仪如今主意大得很,说话也有分量。若觉得委屈,大可去陛下面前告状。”
徐思婉沉息:“臣妾自知有过,不敢去陛下面前搬弄是非。只是……只是早先去莹贵嫔那里饮茶时受了风,染了风寒,还请娘娘做主,姑且撤了臣妾的牌子。”
这话说得十分乖觉,皇后面色稍霁,声音仍冷:“婉仪说话办事都合圣意,若是病了,陛下心生怜惜,不免要去探望。”
对答之间,板子又落了数下。徐思婉疼得脸色白,强忍住泪,望着她道:“既是风寒,过将病气过给陛下,便有损圣体安康,臣妾不敢。”
皇后淡看着她,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寻的鄙夷,继而一声轻笑,复又继续夹菜来吃。
待得三十板子打完,徐思婉一双原本白皙的玉手肿了足有半寸高,眼下却顾不得了,她忍着疼下拜,双手实实在在地按在大殿的地上。
皇后声色清冷:“今日之事,你若要记仇也罢。本宫只提点你一句——倩婉仪,恭谨守礼是你的好处,莫要学那起子糊涂人,自以为在陛下面前得了几分脸就要在后宫惹是生非。本宫虽是病着,可还没死呢,容不得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徐思婉深拜:“臣妾不敢。”
“那便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皇后怒火顿起,素手连带木筷一并狠拍在案上,“撺掇着陛下将皇次子记到玉妃膝下,你好大的本事!你是打量着本宫本就忌惮玉妃,如此便能让本宫忍无可忍,将玉妃斩草除根,好让你稳坐那宠冠六宫的位子是不是!本宫却还没有耳聋心瞎到会任你拿捏!”
“臣妾不敢!”徐思婉又到了一声,继而执起身子,“臣妾并无此意,此事擅自做主只是怕娘娘不允。至于个中缘故……臣妾绝非要借刀杀人,更不敢揣摩娘娘的心思,娘娘若是生恼,尽管责罚臣妾便是,臣妾却绝无愧对娘娘!”
皇后凤眸眯得狭长,落在她面上,像泛着凌凌寒光的刀子。
徐思婉无惧地任由她打量,过了须臾,皇后强沉下一口气:“说吧,你是什么打算。”
徐思婉垂:“这是步险棋,计成之前,臣妾不敢惹皇后娘娘烦心,也不敢将皇后娘娘拉进这局中来。只是……臣妾向娘娘担保,臣妾绝无利用娘娘除玉妃之心,娘娘若不信,大可作壁上观便是。臣妾会借着这一步的铺垫,自己除掉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