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直令锦宝林心生焦灼。
她们将这日子定在这日,是因这日恰是皇次子元琤满两个月的时日,皇帝念及幼子,才容易心中松动,若过了今天,事情总会多几分困难。
可眼下正日子已然到了,她已没有时间再好生打磨措辞,情急之下更连脑子都是乱的,即便明白徐思婉的意思也难静心去写。
徐思婉将她的焦急尽收眼底,不慌不忙地任由她急了会儿,才慢吞吞道:“不然这样,我来说,你来写。我好歹与陛下情谊深些,又是险些受害的那一个,措辞起来或许反比宝林在行。”
锦宝林双颊一红,低了低头:“那就……就有劳婉仪了。”
“唐榆。”徐思婉扬音一唤,唐榆就进了屋。徐思婉吩咐他研墨,他行至书案边,不过多时就已磨好。
锦宝林坐去书案前,落座提,手都紧张得轻轻在颤。徐思婉思忖半晌,语句一字字道出,先是愧悔之言、又是思念之语,果然比锦宝林先前所书的深沉许多。
然而信至一半,锦宝林却抬头,面上带着些不自信,迟疑道:“婉仪娘子,这些言辞摆在一起,是不是太……”
徐思婉只作不解:“怎么了?”
锦宝林摇头:“也没什么……只是读来似乎过于哀戚,直像遗书。”
“若真能像遗书,便就真能打动人了。”徐思婉失笑,“人都会怜悯弱者。世间凄惨万般,也的确总是将死之人更易引人怜惜。若宝林的信读来让陛下觉得心如刀割、不自禁地担忧宝林会熬不住这凄苦,何愁他不会来看宝林?”
“还是婉仪娘子通透。”锦宝林稳住心神,继续落。
不过多时,一封长信写罢。徐思婉接过读了一遍,就将信装进信封,由锦宝林亲自在信封上书下“陛下亲启”四个字,再郑重其事地封了蜡。
“有劳娘子了。”锦宝林将信双手奉给她,徐思婉衔笑接过,就往外走。
锦宝林有意相送,可她却走得快了些。锦宝林刚至堂屋门口,她已行至院中将信放在院中石案上,又拿起案上的一只瓷盏,将信压住。
锦宝林见状一愣:“娘子为何……”
不及问出,一只大手骤然从身后袭来,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向房中拖去。
“唔……唔……”锦宝林双目圆睁,死死挣扎,却哪里挣得过身强力壮的宦官,双脚乱踢间已被拖回内室,被狠狠摔在地上。
她一阵目眩,稍稍回神即要向外跑,却被一条白绫死死勒住喉咙,一分一分,勒得更紧。
她很快就喘不上气了,四肢百骸都了麻,力气便也渐渐消散,纵使再想活,手也还是缓缓从那白绫上垂下来。
徐思婉平静地站在院中,淡然回眸,静听房中那本就微不可寻的挣扎声渐渐转小,朱唇勾起一弧妖艳的笑。
她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髻上的一支金簪,信步而出,不多时就到了紫宸殿。皇帝刚下朝回来,正也清闲,她就直接入了寝殿去,摆了一副不大好看的面孔。
“怎么了?”他拉住她的手,问得温柔。
她面上恹恹的,咬了咬唇:“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恐要惹陛下生气。”
他好笑:“你何时惹过朕生气了?偶有一次朕倒觉得也好,先说来听听。”
“臣妾、臣妾适才去探望锦宝林,说起今日是皇次子满两个月的日子,求臣妾请陛下去看看她……”她将下唇咬得更紧了下,神情愈苦涩,“臣妾一时心软就、就自作主张地答应了。”
说罢,她从他怀里挣出,娇柔无限地跪到他的脚边:“这事是臣妾不好,陛下若是生气,便冲臣妾来吧。”
他一声叹息:“怎么就心思这么好?她可是害过你的。”
徐思婉缓缓抬头,泪盈于睫:“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她处境如此,臣妾恨不起来了。”
相处越久她越知道,他受不住她的眼泪,更受不住她流着眼泪善心。他是在外面杀伐果决的男人,这样与他截然相反的纯善便反倒能打动他,让他无力拒绝。
——大约是因在这样的时候应了她的这些小事,就能让他自欺欺人的相信自己也是善的。
她便愈地会利用这样的情绪去抓机会,见他神情稍有松动,她即续言道:“臣妾也不后悔应了她这事,陛下就……就去看看吧!只去看她这一眼,只当是顾及皇次子的面子。皇次子虽养在肃太妃膝下,却尚未定下养母,阖宫上下眼中他都仍只有锦宝林这一个母亲。陛下如此冷待锦宝林,只怕皇次子也要被宫人怠慢……”
她说得苦口婆心,多么不计前嫌,多么温柔敦厚,就像一尊活菩萨,只要众生过得好,她就无所谓自己受过什么苦了。
“罢了。”他无可奈何,伸手搀她起来,“不为皇次子,只当是为了你,朕去看看便是。”
作者有话说:
前后这些点大家应该都能连起来了吧,我觉得铺垫得挺全的了
没明白的没事,明天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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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自尽
徐思婉这才破泣为笑。
她的喜忧显得那样真挚单纯,齐轩愈显无奈,便摇摇头,唤宫人进来服侍她洗了脸,又重梳妆。
妙思宫那边一切已成定局,徐思婉无需着急,不紧不慢地将一切都料理妥当了,才陪皇帝一同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