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心生唏嘘,拎裙步入锦宝林的院门。一个小宫女在廊下打着盹儿,察觉有人抬起眼皮,又见是她,连忙福身:“婉仪娘子安!”礼罢忙不迭地迎上前,将她往房中请,“宝林娘子从昨晚就一直在哭,这会儿眼睛都哭肿了……”
徐思婉叹了一声,脚步却定住,目光落在那小宫女的面上。
她也就十三四岁,看着面生,徐思婉便问:“我从前没见过你,你是一直在宝林身边服侍的么?”
“不是。”小宫女老实地摇头,继而又福身,“奴婢宁儿,是月余前刚差过来的。因着先前的事,从前服侍宝林娘子的宫人都被打走了……”
说罢,她小心地睇了眼徐思婉的神色,低低地解释:“那些旧事,奴婢也不知情……”
言下之意,显是怕徐思婉将她视作锦宝林的同谋,拿她出气。
徐思婉不由一笑,抬手拂去她留海上沾染的尘土,口吻和气:“我只随口一问,你别害怕。”言毕一睃花晨,花晨当即摸出两块碎银,利落地塞过去,口中笑说:“瞧你年纪不大,当差也辛苦,这点银子拿去买糖吃。”
宁儿哑然,一时怔住,做不出反应。
她也是去年才进的宫,入宫后只在尚仪局学规矩,锦宝林是她跟的第一个主子。所以她从前也没得过什么赏,两块碎银捏在手中直让她觉得不真实,一时便连谢恩也忘了。
等她回过神,徐思婉已然迈入正屋屋门,拐向西侧的卧房。宁儿见状一拍额头,忙去沏茶备点心。
卧房之中,充斥着一片腐朽颓靡的气息。
徐思婉刚踏入门就觉得憋闷,黛眉皱了一皱,便信手推开了一扇窗子通风。
锦宝林原闷在被子中半梦半醒地抽噎,听到窗子响动,懵地将被子一揭,口中咒骂:“谁许你开的窗!又皮痒了是不是!”
话毕她看到徐思婉,瞳孔骤然一缩:“你……”
徐思婉不做理会,镜子坐到圆案边的绣墩上。锦宝林望着她满目的震惊,好似从未料到她真的会来,愣了良久,她猛地翻身下床,扑跪在徐思婉面前:“婉仪姐姐!”
“还有脸叫我姐姐呢?”徐思婉垂眸,清清冷冷地睇着她。
锦宝林微滞,连忙改口:“婉仪娘子……”
月余不见,她清减了许多,几乎瘦得脱了形,双目又哭得肿胀,已丝毫瞧不出昔日的美貌。她的气息也虚得厉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思婉,在枯槁面容上直显得有些古怪。
徐思婉无心与她多费口舌,见宁儿进来上茶,就接过来,心平气和地抿着,只等锦宝林自己说话。
宁儿小心地瞧了瞧她们的神情,一句话都不敢说地低头告退。锦宝林怔忪良久,枯瘦的手抓住徐思婉的裙摆,苦声哀求道:“婉仪娘子……您让我见琤儿一面,求您让我见琤儿一面!我是他的生母啊!他……他落了地就被抱走,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徐思婉轻轻揭着盏盖,悠然地刮着茶上的浮沫。听她这样说,也并不急于解释元琤不会归到她膝下,只幽幽说:“这个时候,宝林倒想起自己是孩子的生母了?”
说着,手中的茶盏一盖。她眸光流转,美眸定定地落在锦宝林面上:“害我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肚子里有个孩子?可曾想过那样的一番折腾,或许会让他就此命丧黄泉,连看这人间一眼都不能?”
“我……”锦宝林嗓音沙哑,木然良久,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可我、我没有办法,玉妃娘娘……”
“果然是玉妃?”朱唇勾起,一弧笑意明媚妖冶。
锦宝林心头一紧,却终究没再隐瞒什么,短暂的迟疑之后便狠狠点头:“是玉妃。她……她恨婉仪娘子夺了她的宠爱,视婉仪娘子为眼中钉,非要除娘子不可。我也不想拿孩子涉险,可我劝不住她……”
“宝林说的自己好无辜。”徐思婉轻哂,“我倒不明白,玉妃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让宝林言听计从,竟宁可拿腹中幼子涉险,也不肯去向皇后娘娘和陛下禀明原委?”
“我……”锦宝林抬头,却欲言又止。
徐思婉见状挑眉,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肯说就算了。”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婉仪娘子!”锦宝林大惊失色,顾不得仪态,爬着追去将她扑住,“娘子,琤儿……”
“陛下又没将元琤交给我抚养,你求我有什么用?”
“……什么?”锦宝林怔住。
“不过。”徐思婉噙笑,话音陡转,“你若只是想见一见他,我不是不能帮你。可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你这般整宿哭闹也是不顶用的。倒不如你静一静,好好养着身子,也给我些时间,等陛下什么时候气顺了,我可以帮你去说一说。”
她说完就淡看着锦宝林,等着她的反应。锦宝林怔忪半晌,迟疑问:“娘子为何还肯帮我……”
嗯?
徐思婉挑眉:倒还有些脑子,不算太傻。
只不过这样在绝境里的人,也不值得她费心编什么理由去敷衍了。
她想了想,就随口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陛下不杀你,我便也拿你没什么办法,那多个敌人就不如多个朋友,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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