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成亲前就知道以后要和周沉和离,沈若筠与周家老夫人、周夫人相处时,总是会较为小心,不怎么任意而为。对方的教导就听着,行事上也尽量遵守着周家规矩,只希望相安无事,不横生枝节。
隔了十日,林君来报,说第一批粮食顺利到了真定府,由军里的人运走了。沈若筠心下松了口气,她这几日给周妤换了方子,将药方给他,请他备药,并送些鲜羊奶,豆浆与杏仁粉来。
艾三娘讲过,有不足之症的幼童,最好的调养方式就是食补,眼下秋日,最为适合吃杏仁茶了。在豆浆与羊奶里加上了杏仁粉制的杏酪,煮完放在小屉上蒸,吃时加一些杏仁、花生、芝麻、山楂,还可淋甜味的酱。
周妤一尝,果然喜欢。
又许是杏仁茶太好吃,今日周妤再来,自己乖乖将药丸一气吃了。
沈若筠见状笑道:“若是都如你这般听话,天下大夫都省心许多呢。”
早园掀了帘子,端了两杯蒸好的杏仁茶来。她先将淋了玫瑰酱的那碗端给周妤,沈若筠的那碗照旧放的桂花糖。
估计是因为玫瑰酱颜色好看,周妤特别喜欢玫瑰酱,拿了小银勺都舍不得舀。沈若筠净了手,拿帕子擦了,又涂了羊乳与杏仁油特制的手霜。
这也是秋日制了的,眼下在卧雪斋卖得极好。
“好看。”
周妤最近话说得比之前多,沈若筠心下高兴,笑她道:“你这嘴怎么比玫瑰酱还甜呢。”
沈若筠还没端起自己那碗,节青便来报:“二爷过来了。”
周沉这几日,一直在家闭门谢客,院子本来就不大,他做个什么事,沈若筠都能听到声音,恨不能叫丫头们制了厚厚的门帘子,阻隔西梢间的动静。
后来沈若筠又现,动静也就罢了,他还总没事就来寻自己,也不知他怎么有这么多话要与她说。
周妤盯着周沉看,似是在想他来做什么。
周沉笑她:“又来蹭吃了。”
周妤闻言,小心地将碗往自己那边挪了下。
沈若筠有些想笑,强行忍住了。
“小馋猫,还会护食了。”
周沉看不出周妤护着的是什么,便去看沈若筠的那碗。
院里只有个小炉子可用,一次只能蒸两小碗,倒没有多的。
节青想再去做一碗,沈若筠摆摆手叫她不必折腾了。因着周沉是因冀州军需的事被贬官在家,沈若筠心下感激,这些日子对他态度也客气许多:“做的杏仁茶,要尝尝吗?”
“你不用么?”
“你尝尝吧。”
“你先吃。”
“我想吃可以再做。”一碗杏仁茶推来推去,沈若筠也是服气了,“客人为先是待客之礼嘛,况且这是给阿妤特做的,也不是日日有,你也算沾了她的光。”
“为什么不日日做?”
鲜羊奶易坏,杏仁粉在这小院里制起来也费事,都是从沈家拿来的。沈若筠不想在周妤面前分得太清,只笑道:“再好的东西也不能日日吃的,容易吃乏了。”
周妤眼下是沈若筠的头号拥趸,十分配合地点头。
沈若筠有些想笑,周妤怕是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呢。
周沉端了白瓷小盖碗,尝了一口,没他想的那般甜,淡淡的杏仁味伴着奶味,唇齿留香。
牛羊乳很滋补,可有膻味周妤一向不喜,也难为她这般用心。
周沉想着,又去看沈若筠。沈若筠已走至窗边那个长案前,低头理着自己书案,不急不徐,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颈项,素手纤纤,临窗而立,很是优雅。
她待人确实是没得可挑的,是个给三分晴,返来十分好的人。
周沉如此想着,面色便不如何自然,他将杏仁茶放到一边,问沈若筠:“今日想回沈家去吗?”
“想呀。”
周妤闻言,也点点脑袋。
周沉道:“横竖我也无事,不若一起去?”
沈若筠头也未抬,“阿妤要去的话,还得去周夫人那里说一声的。”
周沉道:“我与你一起,遣个人去与母亲说一声便是了。”
周妤听懂了,当即眼睛放光,炯炯看向沈若筠。
沈若筠有事与林君商量,算来有月余没有家信了。周沉跟着回去也无事,等到了沈家,叫周沉带周妤去校场放风筝。
两人一道带着周妤出门,周妤既有沈若筠陪着,又有哥哥,兴高采烈地牵着两人。
周沉将周妤抱上马车,又想扶沈若筠,沈若筠却是自己上了车。
三人坐在车上,周沉与沈若筠商量:“你便不能叫我扶一次么?”
“我自己能上车,做什么要你扶?”沈若筠一直奇怪他做派,此时恍然,“我未裹脚,与你认识那些女子都不同的,你不必似对她们那般对我。”
周沉忍不住想敲她脑袋:“我何时对她们如此过?”
沈若筠面上挂着笑,去捂周妤耳朵:“你自己清楚呀。”
等到了沈家,沈若筠叫早园去取了纸鸢给周妤挑选,让周沉配周妤去放。自己去了前院见林君。
林君与她一道详细对了第一批粮食运输开销,银子倒还罢了,只两人都觉得漕运眼下也不可靠。当下粮食短缺到官员都能打上军需的主意,若是运粮船被个硕鼠贪扣……哭都没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