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也无事做,临出门前还喝了一碗燕窝粥,也没胃口吃东西。
沈若筠便净了齿,打着哈欠看早园与节青将拔步床上的喜果连着床单掀起,又换了的被衾。
被衾是沈家绣娘做的细活儿,沈若筠看着那绣工精致的荷塘鸳鸯,忍不住道,“要不还是换一个吧?这要怎么盖。”
“里面是细软的料子呢,不扎人的。”早园道,“今日可是成亲头一日,怎么也得用这个吧。”
沈若筠摸了摸那被衾,“你们再多拿几条吧。”
“小姐不嫌热么?”
“晚间冷的。”
沈若筠陪嫁的垂花攒海棠花围拔步床是江宁地区的时兴样式,比常见架子床四边多了精致的栏围,雕花的月洞门配上帘幕、罩顶便形成一条空灵有致的小廊庑。阿筠陪嫁的床参考了同名文物,因为阿筠母亲是江宁人,所以6蕴给阿筠备的家具和她娘的嫁妆是一样的。
这也是近年来时兴的陪嫁家具里,最贵重的了。
沈若筠打了个哈欠,早园就帮她放下帘子,灯光透过床幔上精致的花纹,再投到满绣鸳鸯戏水图的被衾之上,顿生旖旎感。
也不知6蕴怎么有闲心,置办了这么多精致物件。
沈若筠在大床上滚了两圈,觉得这里气氛属实不适合睡觉。她支起身来,把这床绣花被衾小心叠了,床尾叠放了刚刚早园放的被衾。沈若筠取了一床素面的盖在自己身上,另取了一床放在靠外的位置,留给周沉。
周沉刚刚与她说会回来,估计今天怎么也得做做样子了。
她极少自己铺床叠被,一时起了玩心,又取了一床被衾叠放在床中间,将床榻分成两个阵营。
晚上换的是件酡红色蚕丝寝衣,十分顺滑,她搬着被衾,寝衣系带便松动了不少。沈若筠低头去系,顺手打了个死结。
往日自己睡便罢了,如今要与周沉同榻,还是注意些吧。
沈若筠想着,顺着那个结多打了几道。
做完了这一切,她钻到被衾里,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被轻软的被衾一裹,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周沉自前院回来时,人携裹几分酒气,早园与节青面面相觑,谁也没上前。周沉也没为难她们,自己去了净室。
刚刚在宴上,总是想到沈若筠遮着扇子,小口抿着合卺酒的样子,脸色便挂了笑。众人见他不似往日严肃,纷纷来敬他,一时不控,又多喝了几杯。
沈若筠陪嫁的四个丫头看见他好像都有些紧张,周沉摆手叫伺候的人出去了。
房里燃着龙凤烛,拔步床垂着苏芳色的帘幕,整个房间笼在暖色的光晕下,显得温馨又旖旎。
上元那日,周沉见沈若筠有些害怕婚事。他想了想,叫她离开沈家,确实分外残酷。她刚及笄,年纪还小,可借此与她分开住,往日在外人面前演演戏就行。等到和离后,他也会照拂她与沈家,算是补偿。
也不知道她今日心里还怕不怕了,少不得掉泪珠了吧?
周沉想到此,小心地掀开一角床幔,想与沈若筠说话时,却被眼前的场景逗笑了。
炎炎夏日,床上却摆着一堆被衾,沈若筠裹在里面的一团被衾里露出半张酡红睡颜,好梦正酣。
哪还有害怕的样子。
周沉忍不住笑出声,又见床尾还堆放了不少被衾,最上面那床被衾绣着鸳鸯,精致鲜亮,应是沈家置办的嫁妆。
与裹着被衾才能睡着的沈若筠不同,周沉嫌热,如何能盖这些。他将那叠被衾收了,在外侧躺下。洞房夜的龙凤烛是不可熄的,虽说拔步床里灯光也是昏昏暗暗,可他被身侧的甜香一熏,便更觉热得慌。
许是饮了酒,心下有烧灼感,周沉便想着要喝些水。他见床边柜上放了茶具、点心盒,另一匣子紧紧盖着,不知是何物。
周沉先喝了杯水,又打开匣子,里面竟放了本《避火图》。
他翻了两页,尚还能心平气和地瞧出这是宫内印的,想来是濮王妃备的。可等他再躺下,对上沈若筠那张香甜睡颜,便无此定力了。
周沉心下起疑,眼下不过戌时,她为什么能酣然入睡?他疑心渐起,小心掀开一些被衾试探她,却见她寝衣两处系带都拧成个麻花了。
“这是提防我么?”
周沉看得好笑,又觉得这事十分有她风格。
小姑娘总觉得自己厉害着呢。
周沉伸手,轻轻拉了下那打结处,便将那个麻花解了一道。等他屏气凝神解开一整条,她仍睡得无知无觉。
“阿筠。”
周沉小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第一次见她时,便记住了赵玉屏叫她小名阿筠。她名字应该是佘太君起的,旁人家都是希望女儿如花似玉,佘太君偏要孙女若竹。
似是听到有人叫她,沈若筠眉间微展,轻声呢喃了句。
周沉没有听清,沈若筠无知无觉地靠到周沉的手边,像一只惹人逗弄的猫儿。他伸手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寝衣滑开些,泄出一件千岁绿小衣,周沉目光所至,呼吸一窒。
他勉力平缓了下气息,不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看来喝酒确实误事,以后若要与她一处,还是勿要饮酒的好。
解开的衣带还得系回去,周沉手上动作快了些,熟睡中的沈若筠微蹙眉头,眼睛都没有睁,抬手极重地给了他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