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言及威武王。”周沉反驳道,“只是你既学内训,应该知道她们的出格之处,何须我点出来?”
“帅有妇好,将有荀灌……自古有之。”沈若筠道,“有才能便做得,而非因为她们是女子,就做不得。正所谓‘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这是崇祯帝御制诗四的其中一,写的是秦良玉,全文是“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秦良玉是著名女将军,是被写进正史,单独列传的女性。,这算什么出格?”
“我朝并不兴武,女子当恪守内训。”
沈若筠不愿再与他多费口舌:“是,我们沈家在你们看来很是出格,可你这样出身的人,生下来便懂纲常伦理的人……不也越了雷池么?在论他人长短前,还是先自省下你自己吧。”
说罢,她转身欲走。
周沉眸间阴鸷,左手负于身后,攥得极紧。
即便是七年前便知道沈二这张嘴很是厉害,可还是忍不住想看她低头。就如上元在樊楼,听她言辞凿凿说他是负心汉,便陡然生出戏弄她的心思。
眼下倒是有一消息,或可叫她慌了神色。
“琅琊王早几年在夔州就已替世子选了正妃,乃夔州大族萧氏女。只这萧氏女有不足之症,故琅琊王妃此番来汴京,是想替儿子纳一侧妃。”
周沉看着她的背影:“你与琅琊王妃这般亲近,莫非以为她会选你做世子妃么?”
沈若筠本提了下裙子,正在筹谋往哪个方向跑更好些。闻周沉所言也不恼,却是回头笑着与他道:“可我瞧人家世子,明明是可纳侧妃的品阶,偏偏洁身自好许多,也从未与哪家女子私会……你说奇不奇?”
“你怎知他洁身自好?”
周沉心下没由来地生出怒火,拉住她手腕,使了力气将人拉近些,“上元那日,是不是还没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
提到上元,沈若筠面色一变,一张嘴现牙齿都忍不住往一处碰,“你……你别乱来。”
“哦?”周沉见她脸颊有垂下的,亲昵地替她拢了下,“你也会怕?”
正待此时,一个恭谨的声音传来:“稍微打扰一下两位雅兴。”
周沉闻声一怔,不知是来人的身手太好还是他只顾着戏弄沈若筠,竟全然没有察觉。
沈若筠借机将他推开,回头看去,来人正是赵殊身边的狄杨,忙叫道:“狄都知?”
“官家命我来此处看看是何人在此。”狄杨呷着笑,“没想到……竟是周御史在此幽会佳人。”
周沉神色不变,抢在沈若筠反驳前开口:“并非如此,我与沈二小姐只是偶然遇见。”
“哦?”狄杨不咸不淡道,“可我刚刚分明见你与她在此树下……”
他言尽于此,周沉面色凝重,看着狄杨:“你刚刚就在此?”
“宁嘉长帝姬说你二人有私,官家便派我来此探一探。”狄杨甩了下尘拂,“周御史也无需跟我辩解,还是想想等日后官家问了,该如何说吧。”
“狄都知,”沈若筠叫他,“刚刚……”
狄杨淡然一笑,转身离开了,没给她辩解的机会。
沈若筠心下懊恼,还真是和周沉碰上就没好事,气到跺了两下脚,打算立即去见赵殊。
此时也顾不得隐瞒什么了,只想将事情分辨清楚。若是自己传出个行宫私会外男的名声,必要连带沈家真成那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家,沦为汴京城里的笑话。
周沉盯着狄杨的背影看了片刻,见沈若筠要走,又去抽沈若筠手上的灯笼,只这次提手断处锋利,她又握得极紧,当下便将她手掌划破了。
“嘶……”
沈若筠疼得倒吸凉气,也不知周沉对这盏灯笼到底有什么执念,三番两次要抢到手。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沈若筠有些不敢置信:“你总不会……今日还打着叫我顶包的心思吧?”
周沉俯身问她:“今年不要硼砂了?”
“不要了。”
“哦?那粮食要么?”
沈若筠有些意外,周沉竟然知道沈家在屯粮的事,嘴上却道:“你死了这心思吧。”
“那你想不想知道,官家想如何处置沈家?”
“你混说什么?”沈若筠的心被他这句话吊了起来,空空荡荡地悬浮着,“少拿这些事诓我。”
“佘太君这次伤得很重,听说五月才好转。”
“你怎么……”
“我是殿中侍御史,什么消息不走殿中呢。”周沉伸手扶住她,“我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沈若筠推他:“我不信你。”
“怀化将军不适合汴京,更不适合皇宫。”周沉虽说得隐晦,却知道沈若筠能听得懂。
沈若筠装不知:“这是何意?”
“为什么每次提到她,你便像一只竖起刺的小刺猬?”周沉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你帮我这一次,我就帮你关于她的事。”
“我……”沈若筠紧咬唇瓣,想要拒绝,说出的却是,“我如何能信你?”
“上次的两百车硼砂,我并未食言。”周沉道,“且这两年官家有许多次想要召她回京的念头,你看她可回来过?”
“可你是周娘娘的娘家人。”
沈若筠还是不信他心存好意,感觉手心湿濡濡的,伸出来对着月光一看,伤口渗出了血,“你们本来就会阻止此事,你少拿来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