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不通这两人今日要做什么。
周沉面色沉肃,目光飘她而过,训斥周季道:“看来上次罚跪祠堂,还不够让你长些教训。”
“我只是想和她说两句话。”周季不服气,“再说上次……”
沈若筠无心听他们斗嘴上官司,见无自己事,便当即足下生风,走得飞快。
刚刚那一抬头,活似瞧见一个欠了他钱的阎王,真不是什么愉悦的经历。
等走远了些,沈若筠才舒了口气,寻了个宫女问设宴何处,宫女热心肠带她去荷生榭。荷生榭里摆了许多瓜果、糕饼,榭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人却是寥寥无几。
想来是进了御园的贵女们自去赏花游戏了,只有一两个裹了脚的小娘子在此休息、饮茶。
她挑了个偏下的位子,坐下便开始吃。席面上也无热菜,就拿了块牡丹形的绿豆糕,只糕饼尚未吃完,赵玉屏并赵多络就寻过来了。
“我早该料到你在此处的。”赵玉屏笑她,“我俩可是找了你一圈了。”
赵玉屏今日穿了件樱粉色褙子,下系一条花鸟纹样的褶裙,褙子衣缘袖口用打籽绣技法,绣着神态各异的兔子,很是可爱。赵多络穿了藕荷色的褙子搭着淡紫色下裙,褙子长至小腿处,越衬得身形窈窕。
“也是刚来,原在留风堂来着。”沈若筠吃着绿豆糕含糊道。
“你且慢些吃,喝些茶水。”
沈若筠嗯了声,喝了口茶。吃了块绿豆糕,还是饿得很。沈玉屏瞧了一圈,笑道,“别吃这些了,也不知放了多久,我来时自家里捡了碟酥油鲍螺,这就去叫人取来,吃那个吧。”
沈若筠摇摇头,自盘里捡了块米糕,“正要与你说呢,这一类拿牛奶、蜂蜜、糖做的食物要少吃些,吃多了极易起痘。”
“是么?”赵玉屏心下一动,她额上总是会冒一些痘,为此濮王妃差点要她喝汤药调理。
“饮食再清淡些。”沈若筠道,“你戒一阵子,便知有无效果了。”
赵玉屏记下了,沈若筠又喝些茶,取帕子擦了手,问两人道,“今日有什么好玩的?”
“不再用些了?”赵多络打她,“不会等会出了门便又饿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沈若筠捏她脸,“我不就那一阵饿得比较狠么?”
去年有一次也不知怎地,总是特别饿,课间吃了东西也不顶事,出了如琢厅又觉得饿……已成她的一大糗事,总被赵玉屏拿来打。
正笑闹着,忽见一声音尖细的内侍至厅内禀报,说皇后凤驾将至。三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还没等内侍讲完,便溜之大吉。
“去投壶玩吧。”赵玉屏提议道。
三人一处走着,行至介亭时,见一众宫女簇拥着赵月娘并一男子。沈若筠打量这位赵殊、周皇后挑出来的女婿,想看看对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惜她将那人扫了两遍,从上至下,竟挑不出什么优点。
也许是刚刚见了周家两兄弟,有了参照,更衬出其平平。
沈若筠看着赵月娘,果见她脸上已有明显的不耐。只心下奇道,周皇后一片慈母心,却怎会瞧不出赵月娘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给她挑的驸马与她不甚相配。
三人与赵月娘打过招呼,又离了些距离,才敢说小话。
“这是李献。”赵玉屏消息格外灵通,“有些才名,只是不入仕,官家喜欢他的书画,正想着要钦点他做驸马都尉呢。周娘娘说要见一见他与他母亲,所以还未下明旨。”
“他瞧着年龄不小了。”沈若筠回忆刚刚见到的男子,“相貌也不甚出众。”
“听说已二十有六了。”赵玉屏咂舌,“前些日子,我母妃进宫陪周娘娘见到李家婆母,据说李献是独子,若是尚帝姬,也要一同搬去帝姬府的。”
“我母妃还说,那李家婆母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赵玉屏只一股脑地讲自己知道的事,沈若筠却注意到赵多络脸上无了刚刚初见她时的欣喜,估计是听着赵月娘婚事的不如意,就物伤其类想到了自己。
赵玉屏也现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小呢。”沈若筠安慰赵多络,这话着实无力,元后嫡长女尚嫁得如此,何况不受宠的赵多络呢?
赵多络擦了擦泪,声音细弱:“我不是故意与你们闹不愉快……只是心里害怕。”
“你害怕什么?”赵玉屏似是不解,又话头一转,“瞧瞧我们的福金帝姬,现已是个小美人了,再过几年必成一个大美人,到时候定是满汴京城的少年郎君争着求娶,功名算什么东西,哪有抱得美人归重要呢?”
“混说什么呢。”赵多络破涕为笑,又害羞道,“阿筠,你瞧她满嘴说的什么浑话。”
“我瞧倒不是什么浑话……”沈若筠慢吞吞道,“是句实话。”
“阿筠!”赵多络被两人这般安慰,心里好受了些,又与赵玉屏道,“你姐姐现下才是满汴京的少年郎君争着求娶呢,怕是你父王母妃已挑花眼了吧?”
“那倒也没有。”赵玉屏前后看了下,确认过无人才小声道,“我母妃瞧我外祖家好,想将姐姐嫁回去,可我父王看上了周娘娘的侄儿周家二郎,估计是要定周二郎了。”
沈若筠那日在女学已经知道这消息,心道周二郎与赵香巧倒是比赵月娘与李献般配得多。一个年十八,一个年十六;一个皇后侄儿,一个官家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