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把周皇后的话带到,戈娘子立即带上了缠足需要的家伙事儿,来了慈元殿。
周皇后先受了戈娘子的礼,又语气和善,笑容慈爱对沈若筠道:“左右你是个无长辈操持的孩子,今日本宫便做主,请戈娘子给你裹脚。”
“我自有祖母管,并非无长辈操持。”
一听要裹脚,沈若筠慌了神,也顾不得顶不顶撞了。周皇后这哪是要裹她脚,明明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哪怕她并不如长姐,上得战场,甚至一辈子也不能离开汴京……也断不可做裹了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
更何况祖母还要教自己骑马呢。
沈若筠当即先把刘太后搬出来:“周娘娘,我不能离开寿康宫太久,大娘娘会遣人来寻的。”
“太后也拦不了本宫,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周皇后目光慈爱,“你还小,等你说亲时,方可知本宫今日乃是一片苦心。”
沈若筠被她看得心里毛,偏偏被两个侍女牢牢摁住了手脚,还去了鞋袜。那厢戈娘子刚来,便已经嘱咐宫女,去准备了热水来。
周皇后今日心下松快,话越说越不像样子:“等你说亲时,一定不会像你长姊沈听澜,都这般年纪,还无人求娶。”
孔先生皱了眉提醒:“娘娘须得慎言。”
两个宫女端来一盆热水,戈娘子隔空试了试水温,将沈若筠那双肉嘟嘟的脚摁进滚烫的水里。沈若筠小孩皮肉,被这样猛然一烫,险些失禁。
她尖叫出声,眼睛里冒出眼泪来,嘴里大喊着烫死人了,可摁着她的宫女手劲极大,教她轻易动弹不得。
“沈小娘子再忍耐会,等裹了足,便有吃不尽的糖糕点心。”戈娘子说着吃食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娘子可食过宫里的酥酪?奶味可足了,等会端些与你尝尝如何?”
赵月娘别过脸,不忍见沈若筠惨状,也好声劝道:“沈妹妹,裹足一开始都是这般的……后面便好了。”
沈若筠哪听得进去,得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般苦,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周皇后欣赏着沈若筠的惨状,心下越得意,顺着刚刚的话继续道:“你说你不服,那我便告诉你,孔先生可是女学先生,沈听澜如何比得她,她怕是连《女诫》都不曾读过。”
“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男子以强为贵,女子以弱为美。“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男子以强为贵,女子以弱为美。”引自班昭的《女戒》。女子本就不该参与男子事。”
“索性你还小,现在改了那些,也不算晚。”
沈若筠被热水烫得额间汗如滚珠,无力反驳她,等稍微适应些了,双脚已经被摁在热水里好一会儿了。她低下头看,红彤彤的像是煮熟了。
想着此番遭遇,沈若筠心下又难过又委屈,可越是这般,越是不愿掉泪珠子了。
戈娘子见泡得差不多了,取了干帕子来。她把沈若筠那双泡得软了的脚从水里提起,边擦边与她道:“小娘子莫怕,奴的动作可利索了,保证不让你多吃苦头。”
沈若筠才不信她这种鬼话,只消负责摁她的宫女稍放松些,她便又闹又叫折腾不停。周皇后本来有兴致瞧,都被她吵得头疼,也怕传了出去有碍中宫声名,便命人拿了帕子将她嘴堵了。
“你没读过《尚书》,不懂什么叫牝鸡司晨。”
沈若筠被堵了嘴,周皇后便又有兴致与她说道理,“你还小,以后好好跟着孔先生学些女孩子应该学的道理。等你裹了足,便留在帝姬身边,做个伴读吧。”
戈娘子在衣服上别了一根穿了线的粗针,旁边的宫女还捧着一叠细白棉布过来,她抓着沈若筠的一只脚,先四处捏了遍,然后又分开拇指,将她其余四个指头,往脚掌下使劲一掰——
沈若筠听到自己骨头出嘎嘣一阵脆响,便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巨痛袭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戈娘子已经拿了布,将被她掰成畸形样貌的脚趾缠绕起来。
这绝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若是天经地义,女子的足便应该长成如此模样才对。
沈若筠疼得意识模糊,勉力抬头瞥了瞥别过脸的赵月娘、面挂慈母笑容的周皇后,心道周皇后既然已经对长姐如此不满,怕是怨恨已久了……既如此,便不可能与她修好,那眼下做些旁的事,将她得罪得再狠些,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总不能叫这个戈娘子,真将自己裹成个小脚娘吧。
沈若筠思及此,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重重提了口气,待气入丹田,紧闭住嘴巴,憋起气来。
于是没等戈娘子缠完这只,摁着沈若筠的两个侍女便现沈若筠不再挣扎了。可她的身体却慢慢瘫软了去,只两个胳膊垂挂着,一副昏死过去的模样。
一个宫女推了她两下,见沈若筠毫无反应,又战战兢兢地去摸她的鼻息,惊叫道:“沈小娘子没气了……”
她吓得松开手去,沈若筠无人扶着,便像个布制的玩具一般摔到地上。
戈娘子从未见过缠足时昏死过去的女孩儿,不过刚刚那一下,她也确实下了狠手。见状忙把堵着沈若筠嘴的帕子取了,在她脸上拍了拍,见人确实了无气息,慌道:“娘娘,沈小娘子恐是被塞了嘴,一下子喘不上气闭过去了,还得请太医来扎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