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替沈若筠解围:“佘太君说她回来,还要教小孙女骑马呢,怎么会给她裹脚。”
她说完又与赵月娘道:“哀家与你母后还有些事要商议,月娘带妹妹出去看看花儿吧。”
赵月娘乖巧地应了,她比沈若筠高出一个脑袋,牵着沈若筠,连声叫“沈妹妹”。
走出殿内,便是沈若筠去扶她。她这样晃晃悠悠颠着小步走路,沈若筠真怕天黑都到不了御花园。
“现在再不裹,以后裹起来只会更疼。”赵月娘讲裹脚的事,“年纪小骨头软,裹了也就疼两年,等年纪大了,裹不好且不说,还要更疼一些。”
沈若筠疑惑道:“既然裹不好还疼,那为什么要裹?”
“若是不裹,未来的夫君会嫌弃的。”赵月娘越说声音越低,耳朵都红透了。
沈若筠还是不能理解,夫君是谁?为什么要嫌弃?不过她也不想总和赵月娘聊这个,便不再追问了。
御花园里开着从别处移过来的牡丹、芍药,宫里喜欢种这样的花,大朵大朵开得花团锦簇,惹得几只粉蝶儿流连。沈若筠没见过这样多的品种,有些想去扑蝶,却克制住了,一直与赵月娘站在一处,娴静地观赏着。
宫里确实是天底下第一无的地方,不过也只有这里才能有开得这样齐整的花,若是在沈家,早被她给霍霍完了。沈若筠神游着,就听赵月娘柔声道:“是多珞么?过来一起玩吧。”
沈若筠循声去瞧,见一个比自己小些的女孩儿,眉目清秀,却显惶然,手上拿着朵魏紫牡丹,警惕地看着她们。
赵殊有三位帝姬,只有一位比沈若筠小,便是李美人所出的福金帝姬赵多珞。她还有一个早殇的双生弟弟,被赵殊封了衮王。
赵多珞终是没有和她们一起玩,她像一只在林间突遇猎人受了惊吓的小鹿,兀地就蹿远了。
赵月娘微微皱眉,与沈若筠道:“她自小就性子古怪,也不大懂事。”
两个人站了会儿,赵月娘念了一自己作的牡丹诗,沈若筠连平仄都不懂,只能拍拍小胖手给帝姬捧场。
等临别时,赵月娘居然有些不舍捧场捧得这样自然的沈若筠,说明日下了课,还要去找她玩。
沈若筠在外面逛了一圈,晒出了些汗。齐婆婆掏了帕子给她擦脸,小声与她道,6蕴托钱内侍送进来些东西,等女官查过,便可以拿来了。
“往宫里送东西,也是为难他了。”齐婆婆抱着沈若筠往回走,想起往事,眼角阵阵酸,“若是他能过继给钰哥儿……”
沈若筠知道,在自己出生前,父亲沈钰曾想过继6蕴为嗣子。6蕴是他在战场上捡的,自小一直养在身边。妻苏氏生了长女沈听澜后多年未再有孕,便有了过继6蕴的心思。可惜沈家那些族人死活不许,他们吃准了没有男丁的沈府是块肥肉,既是肥肉,哪有便宜别人的道理?便卡着沈钰,只许他过继沈氏的子侄。
差一点成为沈若筠哥哥的6蕴,两年前从冀州边塞回来,现管着沈家一应事务。
6蕴捎来的物件里有九连环,玳瑁盘的小陀螺,一对小铙钹、一捧黄蜡做的鸟兽“水上浮”,还有一块田舍村落之态的谷板。
柳女官查看着,见玩具中没有磨喝乐,觉得沈府这位管家,是个妥当人。汴京风靡磨喝乐,多为木泥所制,小娘子们喜欢给磨喝乐做些小衣服,装扮起来。可这类人形的玩偶,在宫里是忌讳的。
见沈若筠抓着水上浮,侍女冬青眼下活络,拿来个装了水的青花海口盆。沈若筠往里面放,齐婆婆在旁边给她讲名字。
等沈若筠把“凫雁”、“鸳鸯”、“鸂鶒”、“龟鱼”玩腻了,已至七月。
七月初四,天子寿辰,是为诞节。
沈若筠虽是客居寿康宫,却也收到了两套诞节穿的衣饰。齐婆婆拿来仔细看,没什么特殊的,只是衣物颜色十分喜气,若是给沈若筠梳丱,系朱砂色带,便同年画娃娃一致无二。
第二章诞节
天子诞辰,赵殊给自己的诞节起名“寿宁节”。这日官府会派环饼、油饼等物,与百姓同乐;宫里有衣、赏赐,阖宫欢庆。
沈若筠记得祖母与她讲过,早年间官家年幼,刘太后生辰也叫诞节,赵殊亲政后便改成与周皇后一般的“千秋节”了。
巳时四刻,赵殊与周皇后同来寿康宫给刘太后行跪拜大礼。刘太后受了礼,三人才分别坐轿撵去福宁殿,见早就候在那里的后宫妃嫔并三位帝姬。
三个帝姬先与赵殊行礼,因在此前已经排练过多次,故而很是整齐。赵殊叫她们起身,见女儿们均穿着一年景胭脂色织锦上襦并妃色百迭裙,很是喜庆。
等嫔妃们拜过,分别落座,乐声便起。
赵殊夸赞周皇后将宴会筹办得井井有条,周皇后与赵殊说了些宫务,便将话题引到选秀一事上,赵殊却淡淡道:“此事不急。”
周皇后面色一僵,却仍挂着端庄的笑劝道:“官家若嫌选秀太过兴师动众,不若择几家适龄女入宫。”
刘太后也道:“皇后说得是,眼下宫里正值育龄的女子还是少了些。”
赵殊不语,目光落在三个衣饰相同的女儿身上,忽问刘太后:“沈将军的妹妹可还在宫里?”
刘太后薄唇微抿,接沈若筠入宫本就是他的意思,却也配合儿子的明知故问,回答道:“还在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