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这待遇以前法老都未必有。”
我现在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嘴皮子可以耍一耍。如果李元真的没回来,别说熬到天亮了,我就是活着挪到河谷里都不一定能成。
李元的背就像是一张电热毯,散着温暖又安全的气息。一撮头从他圆圆的后脑勺上支棱起来,在我眼前晃悠。虽然不够可爱也不够毛茸茸,但还真有个生命只为了用体温让我熬过这个晚上而来了。
我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李元说话时,他的背也微微震颤。
“我在想既然你不怕冷的话为什么还要穿秋裤。”
李元的脚步略微一顿。
“因为我不想仗着‘转化’就不当个正常人。”
本来我也只是岔开话题,却没想到他真的回答了。
“还好你穿了。”戳了人家肺管子,我只好干巴巴地说,没有不识趣地加一句“正常人可不在大白天就穿秋裤。”
“是啊。”李元侧过头,我能看见他的眼睛。
一放下心来,我原本紧绷着的精神也就松了劲儿。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后来我没力气说话了,就换李元一直说。他叫我时不时给点儿反应,不让我睡过去。
围在脖子上的绷带被李元的体温一烘,稍微泛起点儿铁锈味儿。那闻起来带着疼痛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可却分外吸引我。我得强忍着才能不去咬李元的后颈,就为了能多尝一些他的血。虽然都是一米六,但我对后颈肉可没兴趣。李元也不是唐僧,吃了他的肉又不能长生不老。
疲惫和低温让我意识逐渐模糊。
“王煜,王煜!”
李元使劲叫我的名字。我张了张嘴。明明回应了,可他却像是听不到。李元沉默了下来,把烧刀子举到我嘴边。那绝对是烈酒,呛得我眼睛疼。等见到279的时候我说不准已经凉了。那时候楼时麒可能得吓一跳,以为我俩在表演什么他老家的赶尸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不然,我们可能会在地底下碰面,一块儿问从埃及去奈何桥的路。
脑子里正胡乱想着,突然李元紧张地直了直背。我以为碰上了什么危险,正要垂死挣扎一番,就听见他唱:“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还没咽下去的酒全贡献给了沙漠。
“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哈哈哈哈,全都有啊~”
我趴在李元肩头笑得快背过气,没想到他竟然能牺牲到这个地步。
李元不为所动,继续荒腔走板地唱着。难怪前面他死活不肯唱歌,真的是很难听了。
这下我就是想睡也睡不成。笑了一会儿,可慢慢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等再回过神,嘴唇正贴着李元后颈的皮肤。那里有一个结了痂的齿痕。
我吓了一跳。要不是没力气,可能李元得被我咬下一块肉。食欲的复苏让我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同时也为了远离诱惑,我于是非要从李元背上下来。
李元挣不过,安静地看着我的眼神里流露出刺眼的悲伤。
合着以为我是回光返照了。
我懒得吓唬他,生龙活虎地往前走。李元追了上来。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的,我俩相视笑了半天。虽说都闹不明白咋我就直接还了阳,但这总比刚才喘了上气没下气的时候强。
“我刚才咬你了?”我有些尴尬。
“嗯,你牙口还挺好。”李元忍俊不禁。“饿了吧,应该不太远了,再坚持一会儿。”
“放心吧,那口猪颈肉能撑半天呢。”
漫天的星星,尘埃一样地撒在天幕上。李元抬头辨认北极星的方向。那些星尘突然往下坠落,我们凝固在了原地。落在李元睫毛上的,绝对是一片雪花。
他眨了眨眼。无数的雪又落在了我们之间。
布莱克爵士说过,十二年前他跟着那对犹太夫妇找到了图特摩斯三世藏在沙漠里的神庙所在,那个女人便是用自己的血和一块血珀打开了神庙的大门。
结合李元在南极见到的那块矿石,和亚诺给我讲的【沸雪】所能做之事,眼下这个情况估计是那些人已经找到了地方,没等我们就开始了祭祀。
细如糖霜的雪纷纷扬扬,把星空遮挡了个干净。
“走吧,既然这里受到了影响,那咱们方向是对的。”李元收回视线。
我们踏着雪,沉默地往前走。
“李元你看!”我睁大眼睛瞧着面前覆盖着薄薄一层白棉被的沙漠。
短短的一场雪,沙漠回敬了一汪花朵。埃及的众神或许不在天上,但祂们一定在沙漠里。因降雪而努力绽放的这些生命里,注视着奇迹的生命里,有一个可以不那么快凋零。
“白色的沙漠。”李元轻声说。
天放晴了。眼前细致的沙子在晨曦下是剔透的白色。这么不分明的时间,竟然也清晰地过去了
李元安静地注视着太阳,任雪融化在他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