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的意大利语从爱人口中说出来,融化了莫斯科的寒夜。
这对恋人走过莫斯科河畔,欣赏芭蕾舞,一起做些蠢兮兮的手工。然而一个苏联的顶级科学家和一个意大利军火商的掌上明珠,未来和当下都不属于他们个人。
伊凡不能透露自己的研究情况给任何人。他只能告诉玛莲娜,等做完手上的研究,他就去意大利找她。
可先到来的是苏联的腐朽和溃烂。
无数的苏联科学家趁乱逃到西方,美国人自然给伊凡递来了橄榄枝。但是科学家并不动心。
几年前,苏联人极北边的冻土里现的那快亿万年前的不知该如何称呼的矿石。那是能在极端情况下持续燃烧的,能量足以点燃冰雪的存在。伊凡从中分析出了一种元素,或许能够扶大厦之将倾。他和当时很多人一样,听信了戈尔巴乔夫的谎言,为将要被他信任的领导人颠覆的苏联奋斗着。
然而有心人利用伊凡和异国爱人的感情做文章。没人敢赌拥有如此能力的科学家不会叛变。于是曾经想成为门捷列夫那样科学家的伊凡,因为现了惊世能源却成了罪人。被算作叛国以后,他的出路只剩下逃离苏联。趁审判下之前,已经被策反的了同事趁机鼓动伊凡一起走。被蛀空了国家的各个关节已然打通,他们只需要开着拉斯维特号就能带着所有研究一起离开这必然要沉的阵线。
科学家再也不能为祖国做些什么了。但是至少,他不会把祖国的研究拱手相让。于是他踏上了那艘注定不会返航的军舰。
伊凡背负骂名,用名誉和自己的生命让当局和美国人以为【沸雪】就在那艘船上,和他一起在叛逃失败后沉入了北冰洋。此后,他那足以改变世界,更能够改变他命运的研究沉寂于冰冷的荒原。
直到二十年后有个青年坐着一艘破渔船靠了岸。
被海水吞没的时候伊凡并不觉得寒冷。他爱的人现在应该在那不勒斯的阳光下吧,那个怕冷的女孩。
真想再见她一面啊。伊凡想着。要跟她说,我给你缝了个小熊,你看,喜欢么。我还用星星的碎片给你做了戒指,全世界就只有那么一对。
伊凡把目光投向天幕。永夜的极光是他恋人眼睛的颜色。想着她,就连海水都像是一个拥抱。
地中海的水应该很暖和吧。真想去看看,真想再见她一面。想告诉她,我的生命忠于祖国,我的心忠于你。
最后占据伊凡视线的是能穿透海水的光。他闭上眼睛。太阳在那不勒斯应该都要比列宁格勒的暖一些。
在莫斯科郊外的小楼里见到一只歪歪扭扭的米沙熊以后,玛莲娜的眼前模糊了。
在如此久之后,当初捧着小熊的那个意气风的金年轻人又一次鲜活起来,摘下帽子害羞地冲她微笑。
第一次约她出去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帽子,都给弄变形了。明明不擅长手工,却说会做一只米沙熊给她。因为小熊代表了使这对恋人相遇的那场奥运会。明明是个科学家,却相信吉祥物能给他们的感情带来好运。
玛莲娜笑了起来。
来自那不勒斯的女孩总会遇到那个大雪一般冰冷又温柔的青年。
只可惜,好运不太能够帮得上他们的忙。在那个年代,人的每一步都被时代的风推着走,而她的恋人终究没能走出历史风雪。
那个叫伊凡的年轻人为了他的祖国,不,为了人类不再囿于战火,永眠北冰洋底。再没有看一眼太阳,身前的名誉也都一并散了。
很多年以后,他们的儿子找到了那只小熊。
谁能想到这全世界都在找的研究,竟然被藏在这座老旧的居民楼里。这沉寂了许久的现会搅动世界局势,重新掀起风云。
青年把小熊带给了他母亲。
玛莲娜看着被小熊捧在怀里的戒指。那是伊凡用在荒原上现的陨石碎片做的。戒指有两只,都留给了她。
轻柔地把戒指取下来后,手里没了重量的小熊歪歪扭扭地朝玛莲娜挥了挥短短的手臂。像是一个迟来的告别。
自那不勒斯奔赴而来的恋人站在他曾经的房子里,莫斯科久违的风雪从窗外飘进来。
二十年一晃而过。
“你是怎么找到【沸雪】的?”
“布莱克先生有一块怀表,我有一颗铅做的心。”
玛莲娜不知道的是,小熊的身体里原本还装着一颗铅做的心。在那颗坚定的心脏里,放着前苏联科学家根据矿石提炼出来的元素。
那是伊凡对他爱人沉默的告白。
“我对你的感情,像这永不熄灭的元素一样。”
伊凡留下的米沙熊里面有一个人的理想和舍弃。后来有人接过了那段岁月,从风雪走进了沙漠。
最后的篝火也燃尽了。
亚诺望向那双明亮坚定的黑眸,看到了燃烧着扑不灭的火。他想到了那不勒斯的阳光。
满天星辰下,冰川般的眼中漾起笑意。
“煜,你愿意帮忙保管我铅做的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