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违和感。
黄道十二宫应该是从美索不达米亚起源,后来由希腊人带到埃及的。可新王国比那会儿早了一千多年。
除非这是后来被放进来的棺材。但要是这样,没理由壁画上还在讲新王国的事儿。
然而很快这个笑容就挂不住了。我刚刚躺着的是一口石棺,可地上的这个却是木头棺盖。如果这棺材也被掀开了,那棺材里的人呢?
我登时出了一身白毛汗。恰巧这时,在鼓点间歇处,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沉重而好整以暇的脚步声。
好像有什么正从祭坛上走下来。而那爱岗敬业的军用手电闪了两下,熄灭了。
哒、哒、哒
艹,合着我不是陪葬品,是祭品啊。
我关了手电撒丫子就往鼓点越紧密的方向跑去。
人类作为温血动物,活着的时候都会不断向外出红外辐射。但由于人眼只对波长范围很窄的可见光比较敏感,所以一般看不到别人身上的光。
可是我总觉得在这古埃及的阴间里,在这一片漆黑中,有什么在注视着我。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在肺都快要炸了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忽然亮起了一束光。黑暗中目之所及那一点儿亮,像是捕鸟用的谷子。
慌不择路的我一头就撞了过去,摔倒在了一口黑色的石棺上。没戴手套的左手被磕破了,流出来的血红里透着点儿金色。
我抬起头。
这个空间好似浸在水里一样,四壁都被涂抹成了深蓝色。那深不见底的水色一路蔓延到了天花板上,好似那些金色的群星也被淹没了一样。
这是古埃及的死后世界。在他们的信仰里,人死后的世界是多水的。就像是在茫茫大海,太阳都不能指引方向。所以逝者要充满恐惧地从星星之间穿过。
我脚下的这口石棺,象征着这多水世界里唯一的大地。
我不放心地挤了挤伤口,这次流出来的是鲜红的血。看来刚才是我自己看花眼了。
借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光,我看到石棺前竟然开满了莲花。沿着两旁的莲花,我走进了一个更加开阔的空间。等走近后才现,那些莲花其实是由善于运用光影的古埃及工匠用石头雕成的。随着脚步的移动,变换的光影好似莲花般接连摇曳、盛放。
石莲花径的尽头有一座宽阔的桥。一棵巨大无比的榕树从桥的两旁伸出枝杈,在桥上方交错着继续生长。
桥从树之间穿过,像是被包裹在榕树的怀抱里一样。
古埃及传说中榕树可以孕育神明。难不成走过去就能脱去这肉眼凡胎,跻身众神之列么?
桥两边是空荡荡的黑暗,这榕树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似的。
我谨慎地站在深渊边缘张望。
对面传来了一阵鼓声。我抬眼,顺着宽阔的桥面看过去。有个身着白色祭司长袍的人正在对岸敲一面青铜鼓,他还带着属于法老的双冠。
既是祭司,又是法老。只能是图特摩斯三世了。在这位骁勇善战的法老身边有一个蛋形的祭坛,上面也淋了金色的液体,在暗暗泛着光。不同于我刚刚在黑暗中看到的,这个祭坛的蛋好像破壳了。
可是他是从现在才开始敲么?我都从棺材里出来了呀。合着这鼓不是敲给我听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随着鼓声越来越沉,越来越密,我身后象征着水的地面都震颤了起来。在这间隙,却有着无法被忽略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
不会是那祭坛上的鬼东西跟过来了吧?
比起未知的危险,被当成祭品的恐惧促使我走上了面前的悬空桥。两旁都是无边无际的虚空,感觉就像是在走黄泉路。
我小心翼翼地蹭了几步,桥面开始微妙地倾斜。我全身绷紧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好像有什么在头顶注视着我。我抬起眼睛,看到一只拥有鳄鱼头,狮子前肢及河马下肢的生物不怀好意地朝我探出身子。我看着这个缝合怪,心叫不好。这不是末日审判里负责吃失败者心脏的阿米特么?
果然,在高耸的黑暗里,狗头猿身的托特神平静地俯瞰着我。
那么我脚下的,并不是什么桥。这是一座横亘在阴阳两界间的天平。我咬咬牙,不管是黄泉还是审判也只能走下去了。无非路当间儿等着我的不是孟婆,而是玛阿特
硬着头皮还没走上两步,一根羽毛就轻飘飘地落在了我对面。
鼓声依旧没停。天平和整个空间都开始随着那片羽毛坍塌。成片成片的星空朝我迫近。
在坠落中,我想起来:
原来是我自己躺进那口黑色石棺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