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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秦小豆插好竹门栓,躺在草席上望着墨黑的房梁,脑海里回荡着亲爹妈在上房的争吵,
眼泪滑下眼角漏进了耳朵眼,涩涩地疼痛。
“我就说过,嫁女我有两不嫁,一不嫁过房汉,二不嫁后来娘,老李家两样都凑齐了,你还逼着豆豆嫁过去,不是割我的心肝吗?”
秦岭气势渐弱地说完这话,就被小豆她亲娘兰翠抢了话,“你懂什么?你在村会计这个位置上呆了二十年了!你到底会不会算?现在想要过得好,一靠劳动力,二靠关系户!老李家再不济,李梅不也是半个村支书?现在豆豆都22岁了,拖成老姑娘就不值钱了!”
“前两年小豆和局成情投意合,让嫁过去,你怎么死活不同意?”秦岭嗫嚅反驳说。
“咱们家缺劳动力,不是要让小豆给我打柴烧吗?你往村里一扎就完了,我呢?带着六个孩子,连柴都没得烧!再说了,就局成才拿七十块粮票当彩礼,就想把我女儿娶了?门都没有!”
这就是她亲妈,逼着秦小豆小学没毕业就辍学,给她打柴,一打就是十年!
“哎,怪我,为什么让你生那么多。”全家像亲人的就只有她老爸秦岭了,当了一辈子的村会计,拿着十块钱的月薪,别家总能抠点油水,他却越不过心里那道坎,这不,为了钱被兰翠埋怨了一辈子!
“你想死啊?没生儿子,我老了靠谁?靠女靠女婿?我拉不下那脸!”兰翠说。
“可老李家真不怎么样,那李钉老实巴交,被他后来娘捏得死死的,小豆也不喜欢他!”
说到李家,秦小豆也是听媒人说的,什么老爹是村支书,李钉是教书匠,吹得到天上有地下无,怎么没想到他们是秦岭最不看好的家庭结构。
李钉是长子,却过继给了打光棍的二叔,天下哪有过继长子的道理?全为了李梅娶的续弦,怕李钉碍眼,早早打出去!
“戚,就冲人给咱粮票、肉票,价值三百块呢!小豆那破身子三天两头生病,我得赶在她死之前,拿了彩礼给她弟定一门好亲!”
嫁女儿拿彩礼,才是兰翠这个亲妈最真实的想法!
……
兰翠尖酸刻薄的嘴脸跃然眼前,秦小豆蜷缩在床上,闭上眼就看到除了老爹外的一家子人,用尖锐的手指戳她的脑门儿,“嫁!给我嫁过去!”
秦小豆蜷缩在草席上,三年来生的事像电影一样,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三年前,她已经被青梅竹马的局成上门提亲,却被极品老妈退婚,局成受不了打击,抹脖子自杀了。
自此,秦小豆得病了。
心病。不过不是绝望忧伤,而是惊恐内疚。
她把局成当成一起上山打柴、下水摸鱼的玩伴儿,一玩就玩到十九岁,岂料局成对她动了别的心思。
局成上门提亲,拿出了压箱底的钱当礼金,说要娶她。秦小豆还没拒绝,就被兰翠一口否决了。
当时,秦小豆还挺感激老妈的快刀斩乱麻,帮她正位了一段友谊。
岂料,当晚,局成就用菜刀抹脖子了。
当秦小豆去灵堂看他的时候,局成躺在棺材里,半根脖子还挂着菜刀,扒都扒不下来!
秦小豆至此常常梦见局成那双怨念重生、死不瞑目的眼睛!在局成家人的大肆渲染下,秦小豆成了全村老小口中的潘金莲,逼杀男友的破鞋!几年来,名声一败涂地,无人敢上门提亲。
直到前些天,李梅从三十多里外的樟树村过来,商量着给自己的长子李钉说亲。
说起李钉,秦小豆听人说起过,那是模样周正、工作体面,要文化有文化,要家世有家世,就是家境太复杂,两个弟弟都结婚生子了不说,偏巧他一个长子,被踢皮球踢给了二叔不说,至今孑然一身,就等着哪家倒霉姑娘嫁过去拯救他于水深火热!
秦小豆不干!
她不怕苦,可她现在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心理漩涡,局成是她害死的,而亲妈又把她当成骗彩礼的工具,这破身子嫁过去,不是拖累人家吗?
况且她和李钉没感情。
所以,她鬼使神差地麻绳挂在房梁上,搬了个椅子上吊。
喉咙好痛,痛得把舌头眼睛鼻子都挤压出去了,秦小豆扑腾了几下,“啪啦”绳子断了椅子翻了,她砸在了青泥地面上,晕了过去。
在一条白光融融的神秘甬道里,一双大手猛地拽住了她的脚,把她抓回地上,“秦小豆,你想死也别死在家里!死在老李家,给我拿了彩礼再死不迟啊!再不济,你去村口的歪脖子树上吊死,我也没意见!”
兰翠像刀刮玻璃般尖锐的骂声把秦小豆拽回地面,一顿又掐又打,秦小豆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兰翠被愤怒扭曲的脸,放大的焦糖色瞳孔迸溅着波长很短、但度极快的射线,那射线刺到秦小豆的脑门上,搅得她不得安生!
随即,她自己的心脏和脑袋也散出了同样的射线,弱弱地向兰翠刺去,可她的射线太弱了,很快被兰翠给盖了下去。
她读懂了兰翠的想法,只有两个字,“彩礼”!还有一个人,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密密匝匝地占据了兰翠的满脑满心,丝毫不见她和其他姐妹的位置。
她能读心,还能看到别人的反射弧?
为了测试效果,怂包的秦小豆做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事,扇了兰翠一巴掌,那张脸登时蹦出了剧烈扭动的射线,脑子里只写了一个字,打!
随即,那剧烈的射线把秦小豆完全盖过去,像一张网把她盖得密密匝匝,不见天日。
“秦小豆你敢打老娘!我十月怀胎生你,好茶好饭养你到22岁,你寻死觅活不思回报就算了,还敢打老娘?!”
啪啪啪,一阵掌风随即而至,秦小豆又先一步看到了兰翠的想法,还是打!
后退数步,抽了一把椅子挡在前面,兰翠一头碰在椅子上,痛得哎哟叫唤,使劲儿拍地面,“来人啊,救命啊!死女子要害死我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秦岭火急火燎地跑进房间,见地上又是绳子又是椅子,秦小豆的脖颈上还挂着红痕,当即就拽着兰翠扇了一巴掌,“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是要逼死小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