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不经意的俯下身,贴在原戎耳旁,声音放得很轻,“爸不放心的话,我和蓝秋也一起过去,陪着他们,就一晚上,没什么事。”
原戎眉毛动了动,还是没松口,看向对面孙子,“你想待家里,还是和他们一起走?”
原燃没说话,脸上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也没回答。
白念芳呼吸几乎都滞住了,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原戎,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老人声音缓缓蔓上疲意,“去吧,明天早上,我叫人去接小燃回来。”
白念芳手指松开,感激的看了一眼原和义。
后者唇角依旧蔓着笑,微微颌,很快移开了视线。
白念芳和原燃在一辆车里,原家灯火通明的客厅越远去,司机悄无声息的开着车,光柱打在黑暗里,一路往前。
少年靠着后座,微阖着眼,似乎困了,光影落在他侧脸上,越显得轮廓分明,眉眼清隽至极。
白念芳脸上笑意早已无影无踪。
车在别墅前停下。
少年随着下车,白念芳走在前头,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只庭院内竖着一盏灯,昏暗,装潢精致,却透露着一种没有任何人气的荒凉。
寂静的只能听到脚步声。
白念芳按亮了灯,轻声说,“还记得这里吗?”
一个小小的昏暗房间在黑暗里显出了轮廓。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四处是凌乱的书纸,正中一张狭窄的床,四面都是软墙,没有窗户,一盏昏暗的灯。
阴暗逼仄得令人窒息。
以他现在的身高,早已无法在那张床上正常躺下。
她盯住少年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轻声说,“你有病,不是正常人。”
这个房间,是那段岁月的证明,每一年,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坚持不懈的,带他回来,提醒他一直记得。
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神情看似平静,衣袖下的手却已经紧紧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白。
“原燃。”
她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温和道,“你知道自己病时是什么样子吗,记不起来,我可以告诉你,六亲不认,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
“原家可以帮你瞒下来,说你出国了,现在又能把你送到湳安去,但是,你真以为,自己能适应正常的社会生活?能正常和别人相处?能控制好自己?”
白念芳缓缓拉起自己袖子,声音放得缓慢,一字一顿,执拗的重复,似乎是有意要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你有病。”
“不是正常人。”
她盯着少年漆黑的瞳孔,一字一顿,眼里带着刺,似乎要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刻入他脑海最深处。
……
*
安家亲戚很少,平时是父女俩在自家过年,今年林家又正好留在湳安,于是,就商量着,两家一起过。
林家小辈多,安漾被他们拖着出去放花炮,带着一串小不点儿放仙女棒。
安漾脾气软和,长得白净漂亮,声音软软的,每次和他们说话时,都会刻意微微俯下身子,认真听着,认真回答。
和暴脾气和他们抢吃抢花炮的的林希姐姐一比,简直是活生生的天使,小孩都喜欢她,缠着她不放手,安漾也就当了次孩子王,好在他们都听话,安漾叫他们不要放二踢腿,那些小孩居然都听话的把二踢腿收了起来,改放仙女棒了。
回头听见林希叫她,和她告状,“软软,我哥打牌藏牌。”
“赖皮。”林希朝林宴扑了过去,要去搜他口袋和椅子。
林宴哭笑不得,双手一摊,“哪里藏了,你能找出来,今年我跟你姓。”
半晌,林希才反应过来,尖叫道,“呸,林宴,你本来就跟我姓,你个赖皮猴。”
被骂作赖皮猴的某人苦笑不得,冲着安漾轻轻摊了摊手。
安漾已经笑倒在了一旁沙上。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了。
原燃,似乎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
安漾隔几天会给他一条短信,虽然很短,但是原燃每条都会回复,可是,在几天前,也没有回音了。
她站在阳台上。
屋内灯火通明,远处群山隐没在黑暗里。
安漾抬眸眺向远方,犹豫了半晌,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
“……原燃?”
老半天,电话终于被接起,那边却没有声音,安漾几乎怀疑没有接通,她把手机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认是接通了,显示正在通话中。
“原燃?”她试探性的,再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