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微微抬起头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哽咽咽了进去。
祁斯年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依然看着前方,沉声说:“你要是感兴的话,下次也可以参加类似的公益乐团。要知道,这种组织一向都很希望有专业演奏家的加入。”
白朗立刻回答道:“好,我们说定了。你下次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可以教他们演奏大提琴。”
*
这段小小的插曲生在一个名叫pasiandiprato的小城。这个城市处在意大利、奥地利以及斯洛文尼亚的交界处,距离威尼斯不过一小时的车程。正因为临近亚德里亚海湾,所以聚集了一批自南向北的难民。
白朗以为离旅游城市威尼斯越来越近,便不会再出现这种拥堵的情况,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又被堵在沿海公路上,彻底傻了眼。
眼看着夕阳就要下山,祁斯年望着长到望不到头的车流,也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时间不早了,我们回pasian好不好?”
白朗原本从车窗里探出了半个身子,闻言又坐回了位置上,说:“今晚住在那儿吗?”
祁斯年点点头:“看这情况,继续耽误下去天就黑了。pasian不大,委屈一下好不好?”
白朗愣了一愣,莫名有些兴奋,说:“怎么会委屈,不是有你陪着我吗?”
祁斯年动作停顿了一下,笑了:“是啊,我会陪着你的。”
威尼斯音乐节的运营早就与他们确认过行程,连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没想到因为这一出插曲,他和祁斯年不得不在离威尼斯不远的地方逗留一晚。这让白朗有一种出计划外的感觉,就像是循规蹈矩的乐章里突然出现一个错位和弦,顿时让整个小节都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堵车带来的焦躁感瞬间褪去,剩下一种跃跃欲试的刺激感。
祁斯年看着他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来。他开车的时候会戴上一副玫瑰金细边的眼镜,大概是在鼻梁上架的时间长了不太舒服,他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
随后开车转弯,沿着来路返回城市中去。
这种奇的兴奋感在下车看到漫天晚霞时达到巅峰,却又在旅馆前台略带歉意的表情里戛然而止。
“抱歉,先生,我们只剩最后一间房间了。”
白朗先是有些错愕,之后立刻看向了祁斯年,心脏忐忑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跟他们一样返回这里的人有不少,很快把这个海边小城的旅馆住满了,这已经是沿途第三家没有空房的旅馆了。
祁斯年的表情却很沉静,他神态自然地问白朗:“你可以吗?”
白朗不争气地脸热了一下,心里不停地骂自己大惊小怪,也说道:“当然可以。”
之后两人从旅馆的门走出来,拐过一个街角,穿过马路走上滨海步道。
从这里可以看到下方的沙滩。这里的沙滩并不是度假级别的,上面有粗粝的石头,因为是内海的缘故,海水也并不蓝,却丝毫不影响当地的小孩子玩耍的热情。
白朗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整个都是绯红的颜色,他欣赏了一会儿天边点燃大片天空的霞光,转头看见祁斯年用温和的嗓音跟路过的几个孩子说话。
白朗静静听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祁斯年说的是流利的意大利语。白朗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疼。对于古典乐演奏家来说,欧洲什么都好,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语种着实不好应对。
意大利的古典乐形式向来和歌剧不分家,而歌剧以意大利语为主,其次是法语和德语,还有少部分俄语。白朗学了多年的音乐,看乐谱和蝌蚪音符不在话下,对他来说,弄清楚不同语种的音和语言习惯比搞清楚音符要难多了。
果然,什么一《玫瑰骑士》换一句德语,这也太吃亏了。白朗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着,就是欺负我人生地不熟罢了。
就在这时,前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属于小孩子的惊呼,打破了原本和谐美好的画面。
白朗循声看去,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个男人,激动地冲着人群大喊大叫,手里似乎还拿着刀具。
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几秒之后,属于儿童的尖叫声响起,吵吵嚷嚷的怒骂声,急促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席!”
白朗看见那个男人向着祁斯年身边的孩子走去,祁斯年神色冷静,把孩子护在身后。对方像一头失去神智的野兽,猛地举起拳头,冲着祁斯年打过去。祁斯年的衣角被两个孩子扯着,本能拿手去挡。那一拳就打在了祁斯年手上,打得他的右手一下子重重砸在身后粗糙的栏杆上,连带身体都向一侧偏了偏。
白朗似乎听到了一声重响。
他的心脏随之猛地坠了下去。
之后,白朗疯了一样地冲到祁斯年前面,在对方做出下一步动作之前用尽全力把他向后推开。
白朗看到那个男人手里有刀,但是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知道站在祁斯年前面,愤怒地推搡着眼前的男人。
局面变得乱糟糟的,很快,那个男人被周围的人制住,然而白朗心里的怒火依然熊熊燃烧着,他无法控制住情绪,拼命推开阻拦自己的手,也顾不上四周的眼神和听不懂的意大利语,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差点连自己都要跌倒。
“你怎么可以伤到他的手!你怎么可以!”白朗狠狠地瞪着那个挣扎不休的陌生男人,也不管旁人听不听得懂,用英文混合着中文吼道,“你会毁了他的!你会毁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