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野田光奈说,她其实有做过很多兼职的——幼稚园的音乐老师,咖啡馆或者餐馆的钢琴师,学校合唱比赛的钢琴伴奏,怎么能说自己消失了呢。
至于所谓“宣布自己的存在”——
“欧克雷老师的意思,是我可以参加比赛了?青年组的?”
“青年组?”
听到这个说法查尔斯愣了愣,随即带着点好笑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两年的时间足够野田光奈真正沉淀下来,她去见了很多东西,她也体会到了更多。查尔斯确实有把她收入门下的念头,但他毕竟年纪确实大了,还是把这个机会慷慨地让给别人吧。
他们只是在圣诞节假期或者暑假里能够见面,可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查尔斯·欧克雷每次听到野田光奈的弹奏,都有种特别的惊叹。
她好像从来都是不知疲惫地往前,从来都不会考虑到“如果”,甚至于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她是真的每次都让他有种“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别事情”的惊喜。
“额,我不应该和野田妹一样——”
“你和她不一样。”
野田惠当时是对音乐没有自我追求,总是有点回避和逃离的态度,也太容易满足。野田光奈确实年轻,但她从来都是努力且饥渴的。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也不会有两个一样的人。”
也在考虑要不要教完野田光奈这段时间就退休的查尔斯笑了笑,伸手拿起了眼前的《梅菲斯特圆舞曲》:“你在弹它的时候在想什么?”
“手指好累,李斯特好变态,魔鬼!李斯特就是梅菲斯特,魔鬼!”
“……”
啊,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
轻咳着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再看看气鼓鼓到头上呆毛都在晃动的赤瞳少女,查尔斯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蓝眼睛,笑容更加灿烂:“那么,是时候了。”
德国埃特林根国际青年钢琴比赛。
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黑白双色键盘,手指放在上面的时候野田光奈抬起头,读着要求演奏、作为预审录音的海顿奏鸣曲任选第一章节、肖邦、李斯特、圣桑、德彪西、拉赫玛尼诺夫、斯克里亚宾或利盖蒂的一练习曲、以及一浪漫或者印象派作品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1
预审是录音,也不用担心时间,随便怎么弹都可以。她可以选任何她想要的,为了入围到第一轮,偷懒选个简单一点的曲目也没有关系。
“我不喜欢海顿的音乐。”
“但我觉得你还蛮喜欢的?”
这位老爷子看上去确实有那么点死板,可他创造的惊愕交响曲足以证明这就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促狭鬼——
和野田光奈还有那么点像。
被自己的老师噎了噎,野田光奈默默地选了一手奏鸣曲,弹完第一乐章后思考了一会儿,将手轻柔地放在了键盘上。
印象派就让她稍稍偷懒一下,但是这一练习曲,她想要弹她最想弹的那一。
李斯特技练习曲,第十一,《夜之和谐》。
如同水滴一般的琶音与稍显缓慢的和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已经不再是溪水的流淌,而是如同银河般的奔泻,却又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那种像是只有印象派才有的画面感被野田光奈表现得淋漓尽致,手指轻松伸展而开的八度让最优美的一段和弦如同夜空中的光束般明亮。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也是时候应该出现在所有人的眼里。
“真是,非常完美。”
等待三曲子的录音全部结束,查尔斯拍了拍自己的手,看向眼前的少女笑得很是高兴:“在我看来非常完美,娜娜酱现在还在纠结什么?”
“我才没有纠结!”
不,只要是这个反应,那就说明肯定是有的。
查尔斯也只是好奇,却也没有真的开口。哎呀,他要是真的想知道,还可以去问野田妹的嘛对不对?
唔,不过看她的表情——
“我好像知道了。你想来巴黎,参加2月份的入学考试,对么?”
被戳破了想法的野田光奈猛地缩了缩脖子,脸上的表情露出了点不满:“欧克雷老师!”
“你别忘了我是谁,我甚至都知道你材料已经投递过来了。现在想想,应该是你本人准备好所有的申请资料,但投递的是真一或者野田妹吧?”
好笑地看着终于有了那么点青少年叛逆别扭的姑娘,查尔斯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原本野田光奈是想要在霓虹读基本是top1级别的桃丘音大,但是现在的话,至少在查尔斯看来这个曾经千秋真一与野田惠的母校对于野田光奈而言,并没有那么合适。
他们看出来了,并且野田光奈也有这个想法,所以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现在不是学生和老师,是查尔斯和小光奈。”
作为一个法国人,查尔斯·欧克雷拿起旁边的小甜饼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愈带着点狡黠:“如果你还在纠结,我建议你可以和你的小男友聊聊哦。”
“查,查尔斯!!”
“不要生气嘛,我是认真的。而且我觉得圣臣那个孩子——”
其实野田光奈比想象的要更成熟。
带着满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的怨念回到家里,野田光奈只觉得更加烦躁。尤其是想到野田惠与千秋真一要2月才归来,自己又要一个人打扫整个房子的时候更是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