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极为糟糕,要知废帝初复太学时,太学势微,也有两千众,今次这般境况,属实是叫人坐卧不安,自今岁七月起,刘序便未曾睡过一次好觉了。
要停办,显得太学心虚,陛下更心虚,不停办,又是这般荒凉萧索的情形,到今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听着学子们担忧挤不上沈氏学宫,直接竞争北麓书院和鹿鸣书院,亦或是转寻小的私学名山,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
刘序连连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公羊丘神情肃穆,“无妨,来者自来,你去与司礼说,陛下不便亲自出席,但席中有陛下喉舌,文试共有十五人,今日不分君臣,且叫学生们奋力一搏,让列席山长们看看今岁学子的本事。”
公羊丘德高望重,出任太学祭酒这几日,太学井然有序,无人不敬重服从。
刘序与陛下见礼,目带询问。
6子明、宴归怀闻言皆是大急,朝杨明轩看去,见素来稳重泰然的尚书令此时已急出了汗,立时出列劝阻,心顿时凉了半截。
崔漾无奈摆手,六日前她去太白山请先生出山,说明来意后,老先生开口只问三句话,一,会不会停办文武试,二,崔氏书府可是当真,三,可能以诚待之。
前两条尚好说,第三条难办,老先生不肯认同她的作弊行为,说一是对这三十人不公,二是对其余学子不公,三对治学无敬重之心。
崔漾是想安安静静解决这件事便可,毕竟在其位,与未出仕的学子争辩,难免失身份,争赢面上亦无多少光彩,她坚持不允,岂料这话一出,又被老先生痛批一顿,说她过于自负自傲,有失坦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目的是好心,也实非明君所为。
老先生神情严肃,崔漾想着此事虽有弊,也有利,思忖过后,便应允了,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只是想象得到的轩然大波。
果然外头司礼的话语刚落,哗然声震,团在崔漾手边睡觉的雪团受了惊,盘旋飞起,半响才又重落回原地。
议论声穿过素纱,传进房间里。
“女子怎能参加文武试,光靠识几个字?还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兵丁?”
“是要我们同一女子比么?怎么比。”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非君子,却来与君子比君子六艺。”
“谁是她的喉舌,是不是那边几个世家子,听说近来许多人打听女帝的喜好,这些背德之人已成裙下臣,当个喉舌算什么。”
“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到底谁是陛下的喉舌,做这等事,男儿尊严何在。”
纷杂的言论像潮水一样涌来,判官们亦是面面相觑,相互询问喁语,公羊丘眉头紧紧皱起,神情严峻,极其失望。
崔漾倒不怎么意外,似老先生这般治学严谨,学识满腹又豁达包容的男子,实在是世间少有,更多的人,提起女子,不是谁家女儿,便是谁家夫人,谁家姊妹,如若谁也不是,没有这个谁,议论便随便很多,多与样貌,或桃色传闻挂钩。
“是那边闻人望柳居人罢,锦衣华服,神情向往。”
“既然非要自取其辱,我们也不必客气。”
柳云溪几人已约定选后宴各凭本事公平竞争,来参加文武试,亦抱着博出彩好得陛下亲眼的意思,现在听闻陛下也在场,一时紧张又迟疑,他们不知谁是陛下喉舌,万一与陛下对上,不是反坏了陛下大事么?
陈伯寅环顾了文和苑一周,过万人坐于坪场上,分不清楚谁是谁,只议论声鼎沸。
陈伯寅略一思忖道,“应当是寒门,贺汀洲为人豁达沉稳,往年便常常为寒门学子奔波,自己卖书卖画赚学资,资助寒门同窗,他定然会相助陛下。”
崔漾坐于内堂,让宴归怀记陈伯寅一,此子对朝务时事的敏锐不亚于朝中大员,稍加磨炼,便是可用之才。
宴归怀6子明见开试再即,陛下还有心情寻才,一阵无力,又去看杨明轩。
素来稳重谨慎的臣子几乎在原地打转,看着公羊先生欲言又止,两人剩下半截心便也跟着凉透了。
三人不由去了窗边。
下学子按顺序入场,人声鼎沸,属实是不用各家山长老师再嘱咐什么,看神情声势,学子们已全都磨拳霍霍,势必要拿出所有看家本领,把出现在这里的‘异类’比到尘埃里才肯甘休。
可以预见的一场“狂欢盛宴”。
史名远与梁文章一同进来,他们已收到圣令,以及公羊先生的信托,叫他们只做喉舌。
既是喉舌,那便只是代书写,便是碰上他们会作答的题目,陛下未开口传讯,便不作答。
虽说寒门恐怕失去了良机,但公羊先生说的没错,治学之道,修心修性,当坦荡为之,寒门学子的地位,靠他们自己去争取,虽艰难,但基石坚定。
十五人散在万众学子中,唯有他二人,外加朱思博、常宏四人离得近些。
落座后史名远连墨盒都未打开,朱思博、梁文章未带午食、墨竹简甚少,行礼轻便许多,常宏带了两本不相干的梵文经书,课考时早早离席立在一旁观试两个时辰,可以趁这段时间把没译制完的经书议完。
周遭都是学子的议论声,“肯定过不了五题便被刷下去,到时候看看究竟是哪十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