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有人装疯装傻,能一装十二年么?
其母皇贵妃死时,白痴小儿尚且不足六岁,到司马节一死,司马庚十二岁,非但疯病没好,还痴傻了,十四岁被推上皇位,成为傀儡皇帝,过了一年,得到崔家军,连王行也不敢动他,他疯病好了。
此时来看,说是真疯,只怕连傻子都不会信。
司马昌虎目紧盯着面前已经二十七岁的皇帝,右手始终紧握着刀柄。
自进殿起,此子连坐姿都没怎么变过,更不要说惊慌失措跪地求饶了。
司马庚太过从容,从容到司马昌不得不怀疑,对方另有阴谋。
十二年前的中秋佳节,华庭公主册封礼当日,太尉王行以谋逆之名,勾结五城兵马司,诛杀崔氏满门,华庭殿前血流成河,王行一心谋取崔家军,崔家军最终却落入司马庚掌中。
从此连王行也动他不得。
又过了五年,王氏旁支出了个王铮,司马庚扶持王铮掌家王氏,王行除服入狱,被判秋后问斩,死后脑袋不见了,尸体被野狗啃噬,骨头均分两百余块,祭奠于崔家陵墓前,真正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司马庚二十岁,已从被权臣操控的傀儡变成了手掌实权的皇帝。
此子心机之深,深不可测,必不能留。
司马昌紧握刀柄,虎目里都是精光,“司马庚,要不是你太贪心,要削侯除国,也不会惹得天下大乱,让本王钻了空子,杀进金銮殿。”
司马庚眸中划过嘲弄,“不削,你就不会反了么?”
司马昌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笑罢,才抚须道,“不错,削是反,不削是反。”
语毕,刀锋贴在皇帝耳侧,“说,你把玉玺藏在哪里了?”
又暴喝,“休要骗本王!金銮殿被围的时候,尚书台分明刚下过诏令,玉玺就在宫中!你藏在哪里了!”
他话音未落,扬刀就砍!
殿中都是吆喝惊呼声,跪地的官员凄声哭嚎,“陛下……”
老太傅6桓与铁甲兵起争执,不慎撞到蟠龙柱,晕过去醒来,瞧见这一幕,几乎昏死过去,见陛下脸侧只落了一缕黑,才瘫软在地上,“陛下……”
又勉力坐起,冲过来撕扯司马昌,被铁甲兵拦住,厉声咒骂,“司马逆贼,你这人头畜鸣的老匹夫,简直猪狗不如!就算一时得势又如何?将来必受天诛,承地灭,身异处,不得其死!”
“住口!”
司马昌勃然大怒,掌中砍刀破开风声,砍到老头肩膀上,“老头!本想留你做个宰相官,你却太不识抬举!”
“呸——”
6桓吐出一口血沫,鲜血染红了半边肩,这是三朝老臣,眼看大成荒唐数十年,总算得见天光,有收拾旧山河的希望,如今尽数毁于叛军之手,叫他怎能不恨,怎么不痛恨。
他年岁大了,这一刀下去,已然要了他的性命,撑着最后一口气,要让天下人知晓,这是个什么东西!
“司马逆贼,你虽姓司马,却非司马氏,当年随婢母入太祖后宫,以胡人血得赐司马姓,封鲁王,太祖待你这般恩德,如今你却要篡国夺位,你何来的脸面底气,何来的羞耻人伦,你——”
“什么铁甲兵!不就是和外贼勾结的叛国贼党么!”
老头通红了眼睛,话语方落,人头也落了。
“司马昌!”
司马庚霍地站起,眸光森寒,“你若能束手就擒,便束手就擒,如若不能,只管杀了我,不必再伤人性命,也不必再废诸多口舌。”
司马昌长刀一甩,将老头削瘦的身体踢出去,“拖下去,五马分尸。”
副将应声称是,上前来干脆利落地将尸拖走,鲁王生平最恨人提及身世,军中有士兵议论,都要斩,更不要说这群迂腐的臣子了。
殿外金乌西沉,漫天宿鸟噪鸦。
殿内血流成河,比之修罗地狱,也逞不多让。
司马昌见司马庚自龙椅上站起来,不自觉往后一退,竖子虽是一身血污,被挑断了右手手筋,肩、胸、腹、腿上各有十六处刀伤,一动便血流如注,将一身茶白锦绣襕衫染成了朱红色,却丝毫不见狼狈。
被捅时,未吭一声,不折脊梁,眼下除了面色有些许苍白,行走迟缓外,身形依旧挺拔,不怒而危。
剥肉削骨也不能让他屈服,何况是死。
司马昌紧握长刀,“司马庚,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把玉玺交出来,让你死个痛快!”
司马庚还能动弹的左手缓缓执起青案上一管玉笛,在掌心轻敲了两下,玲珑剔透的玉身霎时染上了血色,“你以为,有了玉玺,你便做得一国之君了么?实在天真可笑了。”
司马昌沉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皇位,你坐得,我坐不得?司马庚,你也瞧不起我?”传国玉玺是和氏璧雕刻,青龙盘踞栩栩如生,当年在宫中,这稀世宝贝,旁的皇子能看,甚至能摸一摸,唯独他司马昌,看一眼,便要被申斥杖责。
不是司马家的血脉又如何?世人皆说那东西他肖想不得,眼下又如何?
司马庚哂笑,“足下[体魄强健,武功之高强,整个大成只怕找不出几个。”
司马昌哈哈大笑,“算你有眼光,本王这一身本事,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你还是老实写诏书,让位本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