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振振有词的话音一落,宁竹衣便觉得有些心虚。
没错。心虚。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面对山楂这番说辞,竟会有做错事一般的感觉。
“没……没呀,”她把目光四处乱放,“那大侠和我也不是什么熟人,我连他长什么样,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万一他今年五十有二,年纪都可以当我爹,那该怎么办呀……”
“怎么会!那大侠虽不爱说话,可听声音也知道,一定是个年轻人!”山楂笑道:“等大侠下次来救小姐时,小姐趁机多问问吧!”
宁竹衣正欲说话,忽听得一阵石子滚动之声,像是有人从窗外经过。她微微一惊,侧过头去,却只见到一袭蟹壳青色的身影掠过。
“谁呀?”她纳闷地喊了下,却无人应答。
*
与此同时,李贺辰的宅院。
“阿嚏——”
李贺辰一记喷嚏,声音极重。便是他想拿折扇遮挡一番自己的仪态,也有些晚了。一旁的李燕婉看到了,连忙递出一张手帕,关切道:“阿辰,你是伤风了?”
李贺辰摇摇头:“怕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呢。”
“怎么会呢?”李燕婉无奈一笑,柔声道:“对了,今日表弟要来作客,他年少贪玩,还是个孩子,母妃要你多担待些,带着他在园子里走走。”
闻言,李贺辰皱了皱眉,不快道:“那小娃娃头,每回来都惹祸,我真是不想照顾他。”
李燕婉劝阻道:“可不能这样说。你是哥哥,总要包涵些。”
“那行吧,”李贺辰说着,又打了个喷嚏:“阿嚏——”
姐弟二人口中的“表弟”,乃是豫王妃亲妹妹的儿子,唤作宋兴江,今年不过十四岁,正是半大不大又淘气的少年时候。因豫王妃姐妹感情好,这宋兴江偶尔就会到豫王府上来玩耍。
李贺辰对这个小表弟很是不耐烦,原因无他,实在是此子太过顽劣。前一次来府上,为了掏鸟蛋而压断了一棵桃树,再前一次,则不小心带着仆从一起滚进了湖里。
但母妃之命在此,李贺辰也全无办法,只能向着招待表弟的偏厅走去。
路上,李燕婉耐心地问弟弟道:“阿辰,你与竹衣妹妹怎样了?”
李贺辰黑着脸道:“也没什么进展。她是个榆木脑袋,我能怎么办。”
闻言,李燕婉有些惆怅:“那你可得自己惦记着这件事。要不然,等竹衣妹妹心里头有人了,你后悔也就晚了。”
说着,二人就到了偏厅。这里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环境雅致。从垂花门进去,便能瞧见一丛一丛的碧萝。院子里假山林立,各有幽邃之处。
“表哥!世子表哥!”
李贺辰一进来,就听到一声激动的嗓音。仔细一看,便瞧见假山顶上坐着个穿蟹壳青色衣袍的少年,十三四岁的光景,脸带青涩,双眼亮堂堂的。
“兴江,你在上头做什么?那儿危险,还不快下来?”李贺辰催促。
宋兴江搓了搓手,满面兴奋地从假山上跳下来,往李贺辰跟前冲。等到了李贺辰面前,他又做出扭捏之态,道:“表哥,今天我本不该来府上打搅你,但母亲有命,我就来了,我心底也怪不好意思,等晚些时候,我请你去外头吃一顿吧!”
他这般客气,叫李贺辰有些吃惊。须知道这小表弟从来无礼,根本没有请人吃饭的时候。
“你有什么事要求我?”李贺辰很快懂了小表弟的心思,挑眉问。
宋兴江愣了下,脸上露出腼腆的红色:“那个,是,是这样的……表哥,我方才……在这边儿见到了一个美人……”
“美人?”李贺辰蹙眉:“你看上哪个丫鬟了?”不对劲,这小表弟从前对男女之事可是一点都不在意,满心都是玩蚂蚱蟋蟀呢。
“她应当不是丫鬟!”宋兴江紧张道:“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绝不是庸脂俗粉!那个什么,什么,翩若大虫,矫若地龙,说的就是她那般的女郎了!”
“……”李贺辰沉默片刻,矫正道:“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翩若大虫,矫若地龙也太怕了吧!
哪家的姑娘会如老虎一般翩翩,还和蚯蚓一样矫健啊!
“对对对,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宋双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总之我一见她,我就忘不了她了,可我又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认识她,心底为难得很。”说着,他就用恳求的眼神望向李贺辰,道:“不知道表哥可不可以……帮忙牵个线?我一定请表哥吃顿好的。”
宋兴江的眼神可怜兮兮的,这是李贺辰从未见过的。
李贺辰想起宋兴江从前的各种胡闹糗事,心底不由感慨万分。
没想到,那个成天只会趴在泥巴地里找蟋蟀将军的臭小子,还会冲他大喊“傻表哥”“大笨瓜”的顽劣少年,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幕?
李贺辰的心底暗爽不止。
“行吧,你就说说那个姑娘大概什么样子吧,我差人去问问。”李贺辰气定神闲地说,俨然一副大方模样,“你难得求我表哥,表哥当然要好好满足你的心愿,一定帮你找到这号人。”
他倒想看看,是什么姑娘翩若大虫,矫若地龙,这么厉害。
听李贺辰这么说,宋兴江目光更亮了,简直如奔星一般闪耀。
“表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宋兴江对着李贺辰一番夸赞,然后才慢慢说起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子的特征:“她不高,很娇小,面若芙蓉,眼睛是杏眼,弯弯俏俏。她住在一座栽满桃树的院落里,还有个丫鬟,好像是叫山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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