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座,宁竹衣就立刻充满期待地将目光朝最上方投去,想要寻找传闻中俊美皇上的身影。
然而——
明黄的高台上,坐着一个面色黝黑,肩膀宽阔,仿佛沙场上暴晒十年的将军一般的人物。他面庞刚毅,脸孔四四方方,一笑起来,白牙嵌在黑色的面孔上,十分醒目。
宁竹衣:……
哗——
宁竹衣内心对宫廷生活的最后一点悸动,就这样被浇熄了。
等等,你们管这叫貌赛潘安?!
宁竹衣小吸一口气,立刻拿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李贺辰,小声怒道:“你不是说皇上生得俊美无比吗?”
李贺辰瞥她一眼,道:“难道不是吗?皇上生得确实是俊美无比。还是说,你觉得皇上不俊美?”
宁竹衣呆了一下,沉默了。
她错了。皇上确实是俊美无比。
谁敢说皇上不俊不美啊!那不是找死吗!
醒悟过来后,宁竹衣左右张望一下,见四下没人听着他们说话,只有一个苏玉鬟望着皇上露出了无比失望的表情,她这才松了口气。
离踏青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宁竹衣便坐在位置上,左右好奇地张望。京城的人她大多不认识,因此看这个陌生,看那个也陌生。
正张望着,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轻佻嗓音:“世子,这姑娘你上哪儿弄来的?”
宁竹衣扭头一看,见到一个带着爽朗笑容的青年。这青年长相周正,人如烈日骄阳似的,看着就叫人暖烘烘的。
“这是宁家的姑娘,以前一直住在洵南。”李贺辰似乎与他很熟络,这样答道。
“原来是宁家的姑娘!”青年笑起来,挤眉弄眼道:“我说呢,世子殿下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一般的女人哪里拿的下世子?果真得让宁家的姑娘出手才行。”
说罢了,青年又转向宁竹衣,自来熟地说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姓周,双名景昂。”
“见过周公子。”宁竹衣连忙行个礼,又与周景昂说了姓名。
周景昂一听说她是洵南知府的女儿,立刻露出暧昧笑容来:“竹衣妹妹,你这是觉得咱们世子哪点儿好,这才这么记挂,让你千里迢迢从洵南跑过来了?”
罢了,他又笑嘻嘻道:“你放心,世子身旁没别的人。你不在的时候,他从不和女人多说话,这叫‘守身如玉’。”
这番话听得宁竹衣如坠云雾,只能“哦”“哦”地迎合着。
而李贺辰呢,也不说话,只是莫名地涨红着脸,故作高深地在一旁扇扇子。
周景昂在两人这里笑嘻嘻说了一番话,又被其他人招呼去了。他似乎有很多朋友,左右逢源,到处和人嘻嘻哈哈的。
“你别管他,他是个纨绔子弟,嘴里从没正经的。”李贺辰说。
“哦……”宁竹衣瞥着周景昂,还是觉得周景昂的话不大对劲。
总觉得这周景昂公子是误会了什么啊!
宁竹衣在心底嘀咕一声,便继续在席位上坐着。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过来给她斟茶。
这宫女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劲儿地看着宁竹衣身旁的李贺辰,耳朵根还莫名红。她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倒着茶,不小心手抖一下,将水泼到了宁竹衣的鞋面上。
“呀!奴婢知罪……”小宫女吓坏了,哆嗦起来,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了。
宁竹衣大方,不和她计较。但鞋子湿漉漉的,总归是不大方便,于是她便和豫王妃说了声,去附近的殿室里换了双备用的绣鞋。
等换了鞋出来,宴会早就开始了,丝弦板牙的声音远远传来。宁竹衣左右没见着人,便循着乐声走了一会儿,可精致却越走越陌生,一个没注意,便走到了青林深处。
这地方怪幽静的,左右都是高大的林木,绿意遮天。宁竹衣循着小径转了两圈,还是寻不到正确的路,只觉得那宴会上的乐声时远时近,像是在梦里似的。
她走累了,便在一棵树桩子上坐下来休息,伸手锤着小腿。一边锤,她一边想起了方才那小宫女盯着李贺辰脸红的模样,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不高兴。
脸红什么劲?怕不是被李贺辰的脸给骗了。这小宫女,一定不知道李贺辰平日里总是黑沉着脸,看起来凶巴巴的,可难相处了。
宁竹衣正在心底嘀咕,耳边忽然飘来一丝古怪的声音:“收下这白银二百两,就当你我从未见过。”
这声音颇为耳熟,宁竹衣皱了皱眉,起了身,蹑手蹑脚往那声音的来源地走去。很快,她便瞧见林间藏着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一个穿着灰色的短袍,胸前挂着哨子,腰间挎两柄匕,看模样像是这青林苑里专司飞禽走兽的宫人。
而另一个人呢,则身量修长,姿态文雅。仔细一看,竟是李慕之。
李慕之怎么会在这儿?
他给青林苑的宫人二百两银子做什么?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宁竹衣心底狐疑不定。
林子里的宫人收下了钱,点头不迭道:“公子,若是当真按照你的吩咐去做,这可是要阖家杀头的,我日后也不能谋这份差使了。就二百两,怕是不够。”
“这不过是定金。待事成之后,自有更多银钱奉上。”李慕之说。
闻言,宫人立刻喜笑颜开:“那就一言为定了!”说罢,他就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番,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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