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察觉到有什么魔物隐隐约约在朝着道场前进——这家伙既然可以无视纱和老师强大魔力的威慑进入山里,那必然是个极为可怕的大东西。也许是聚集在这儿的契约者太多了,它的贪婪便压过了恐惧,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入山里,对契约者进行捕猎。
我快地朝山脚奔去,蜿蜒的小道在我眼前延伸着。低矮的灌木丛被脚步分开,叶片上未被阳光蒸干的水珠时不时落下来,敲在我的丝上。
终于,我看到了那巨大的魔物的身影。
宛如小山一般庞大而笨重的躯体,缓慢地在山道上蠕动着。它碾压过的地方,植被尽数枯萎,化为一片荒芜。黑色的烟气几乎要冒出高大的树冠,朝着天空升去;最为可怕的,则是它的身躯内却夹杂着不少人类的面孔,那些犹如雕像一般的面孔保持着痛苦挣扎的神色,在魔物的躯壳内起起伏伏、沉沉落落,像是要挣脱,又不愿意挣脱。
一瞬间,我想到了庞贝古城之中,被火山灰掩盖了,又被定型在死亡前最后一刻的人们。
我握紧了剑,脚竟然不争气地开始颤抖。
如果要斩杀这个巨大的魔物,那我必然会在瞬间承担无数可怕的记忆和痛苦吧。
眼看着马上就能告别这个比赛,便回我的普通人类。只差这临门一脚时,却还要再承担一下既定的痛苦。
真是麻烦。
源右卫门的道歉声,在我脑内响起。
“抱歉,爱莉丝,我不能动手。因为我的伤害都是由未来的你所承担着的,如果我贸然动手,会伤害到未来的你。而且……我无法改变大历史。”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正了正手,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自己可以!”
我盯着魔物上那些人类的面孔,在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藤村晚秋的笑颜。
藤村家一直致力于研究某种贯通魔物和魔法使的东西,我并不能确切地获知那是什么,只是从藤村晚秋的口中偶尔听到过两句。
在藤村族人的认知里,魔法使和魔物本就没有区别,都是无法消散的情感与记忆的容器。魔法使与魔物二者之间可以互相转换,记忆与情感也能在容器之中流转变化。既然如此,二者就可以合二为一。
我盯着魔物之中沉沉浮浮的面孔,有些毛骨悚然。
这不会就是藤村家……研究的作品吧?
就在这时,道场的方向传来了异动。原本纱和老师所在的方位,也腾起了一片怨念的黑烟。紧接着,一只大小不亚于我面前之物的魔物,也从道场的屋宇中抬起了头。
糟了。
我在内心立刻给自己下了结论。
纱和老师遇到麻烦了。
纱和老师将武器转赠给了我,本身是辅助系能力的她,独自迎战会极为麻烦。而最为关键的,则是她已经抵达了“偏差紊乱”的临界点。如此庞大的魔物,不管以何种形式将记忆和情感灌输入她的身体内,都会使得她立刻进入偏差紊乱状态。
纱和老师的能力是“倍化”,那样的能力一旦暴走,后果可是极为可怕的。
我很想回去帮忙,然而我面前的魔物却慢吞吞地,用躯壳为我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仿佛划地为界,把我锁了起来。
我明白,不解决掉面前的东西,我是无法回去帮助纱和老师了。
山上忽而传来嗡的一声响,满山的树叶便纷纷摇动起来,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就像是一阵大风从山顶直直垂落,卷起无数脆弱的叶片朝着远处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