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挑亮了烛火,露出回忆的神色:“病死了。”
戴娅拽着缰绳的手指一紧,她飞将额头上那串坠饰摘下来,压在了矮桌上。那串闪亮精美、价值高昂的饰品,在这间灰尘满布的破落房屋里闪着亮眼的光泽,极度地格格不入。
弗缇斯走过去,轻吻了她的额头。
这个吻怪怪的,就像是他在奖励着她,这让戴娅觉得自己作为主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她立刻变得恶毒尖刻起来,恼怒地说:“弗缇斯,我没有允许你碰我。现在,你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努力地想着该如何惩罚他——用手指抓花他的脸蛋,用匕在他的身上开口,或者打断他的腿。但是这一切惩罚对于这个仿佛没有痛觉的男人来说,都是无效的。
“算了。”戴娅气馁了,她说:“等我下次弄一把鞭子来,你要是违逆我,我就抽你一下,让你的脸变花。”
她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满意,便把弗缇斯的事情抛之脑后了。而那个男人则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的决定作出异议,就好像一个乖顺忠心、任她鱼肉的傀儡,只是在最后轻笑着说:“我的主人,我的脸本来就是花的。”
马跑了一天,需要休息。他们两人牵着马,在山上慢慢地走着,朝着老太太所说的地方走去。戴娅想着刚才那老太太,喃喃地问:“弗缇斯,你有哥哥吗?”
“没有。”说:“我以前有一个弟弟。”
“以前?”
“现在没有了。”
“死了?”
“我的家人全死了。”
戴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话有哪里不对劲,也不担心自己是否会揭开弗缇斯的伤痕——反正那个男人很坚毅,什么样的痛苦都没法伤害到他——她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那个老太太的儿子,为什么在等死去的妹妹呢?”她问。
“疯了吧。”
“……为什么会疯呢?”她又问。
“主人,我们这样卑贱的平民,总会遇到生不如死的情况。”
戴娅的脚步停住了,她凝视着茫茫的夜色,如梦呓一般轻声说道:“……生不如死?确实,活下来的人,才是不幸的人。”
弗缇斯拆开了布包,将其中装着的一块面饼顶给她。面饼粗劣干燥,没有味道,难以下咽。戴娅蹙着眉头,实在无法将它看做“食物”。弗缇斯三两口吞下了面饼,察觉到她的窘境,便对她说:“你等我一下。”
他抽出了自己的弓,往山野里走去。不一会儿,猎了一只极难抓到的飞禽回来,利索地拔羽毛、摘脏器,处理得干干净净,架在粗陋的火堆上转着烤。
能够猎到这样的东西,已经算是不错的成果。这林子里好抓的飞禽走兽,早就被附近饥饿的村民打得干干净净。
戴娅坐在火堆旁,托着面颊,心里觉得好玩。
弗缇斯好像什么都会。
他会骑马、射箭、打仗,力气很大,身材端正,亲吻她的时候,能让她心脏扑扑直跳。火光映着他的脸,让他像一位王子一样英俊。只不过王子的脸上是不会有那样一道可怖的疤痕的,王子也不会像他一样,做别人的奴隶。
前后没有村落,无处投宿。戴娅很想沐浴——她的神之力虽然可以保持周身的洁净,但是终究比不上清水。所幸,附近有一条溪流,可以让她简单地擦洗四肢。
看到水流,她便想起曾经被她按入浴池的弗缇斯来,心里的作弄之意又涌了起来。
她赤足踩在冰冷的溪流里,让溪水冲刷过自己洁白的足背。粼粼破碎的月光洒落在溪面上,也落在她光洁无瑕的足弓上。她用脚掌轻轻一勾,对弗缇斯说:“过来,亲吻我的脚。”
这犹如驱使宠物一般的语气,让那个男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他便安静地起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从善如流地托起她小巧的脚掌。
他的拇指抚过戴娅可爱玲珑的脚趾,正当他想要满足那位难缠又刻薄的主人的要求时,她却忽然伸出手,把他一齐扯入了冰冷的溪水之中。
溪水溅湿了他的衣服,他的面庞冷起来,眸光覆上一层寒意。虽然狼狈地跪在了溪水中,他却紧紧地拽着她的脚踝,没有松开,像是要凸显自己的忠诚一般,很强硬地继续先前的仪式——亲吻她的脚尖。
这宣誓效忠的礼节,在无人能察的荒野里完成。
戴娅觉得自己被握着的脚踝热烫起来,她看着这个男人,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那些向着公主行礼的骑士们,也不过就是这样,怀着绝对臣服的信念屈膝弯腰吧?
但是,弗缇斯跟那些风度翩翩、恪守礼仪与教条,笃信禁欲神祗的骑士可不一样。
溪水被哗啦啦地搅动着,夜色里传来她的惊呼与沙沙不绝的水波声。不一会儿,则变成了低低的、哭泣似的呜咽。
于是,原本的作弄游戏,以戴娅的窘迫和逃离收场。她提着衣角,浑身软绵绵的,仿佛被太阳晒了一下午。美艳逼人的面孔上,泛着娇软的薄红色。
她环抱着膝盖,在火堆旁坐了下来,小声地嘟囔着:“你真是太放肆了。……怎么可以那样做。”
她将双腿并的紧紧的,用手臂锁住了膝盖,腿根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颤着。火堆噼啪作响,小小的一团火光,在浓稠的夜色里劈开了一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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