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正夸完了江月心,又道:“王先生方来没几日,还不曾在关城里好好逛过。顾镜,你带……”
“我去!”江月心立刻自告奋勇,“带王先生逛逛关城是吧?我最擅长这个。”
霍天正眯起了眼,不言不语。好一会儿后,霍天正意味深长地望了江月心一眼,继续道:“顾镜,你带王先生好好转转,讲讲咱们不破关的事儿。小郎将,你留下来,教淑君练剑。”
江月心:……
顾镜挑眉,笑嘻嘻望了一眼江月心,潇潇洒洒地领着王延出去了。江月心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走远,耳旁又是那只鹦鹉“王公子”、“王公子”的叫唤声,心底好不失落。
***
霍将军口中的“淑君”是霍将军的独女,今年十八岁。
边关的女子大多生的爽利率真,这霍淑君也不例外;再兼之霍天正与霍夫人就只得她一个孩子,她自幼受尽宠爱——爹娘宠、堂兄宠、表兄宠、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大家一起宠,因此霍小姐的性子,实在是娇蛮得有些令人头疼。
霍淑君和江月心不一样,不爱武,只爱美。可霍家有家规如是——子孙后辈,不论男女皆要习武,因此霍将军常借职务之便,要将军们轮番抓着霍淑君传授武艺。
霍家的丫鬟将江月心领到内院,便退下了。十八岁的霍小姐正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她穿了身薄水红的花笼裙,髻上别一把梳齿细细的银栉子,一道寸来长的流苏在耳前晃悠悠的。
“哎呀,今天是你呀。”见着江月心来了,霍淑君眉眼一转,兴致勃勃地问道,“顾镜呢?他不是你的副将?怎么又不跟你一起来?”
江月心:……
她就知道。
每回她一来教霍小姐习武,霍小姐张口镜哥哥、闭口顾将军,恨不得江月心直接人间蒸,只留下她和顾镜二人世界。可顾镜也忙,不能回回都来,霍小姐已是好久没见到她的镜哥哥了。
“阿镜今天有事儿,带那王延王先生去转了。”江月心答。
“谁准你喊他阿镜了?”霍淑君瞪她一眼,恼道,“顾镜跟着你,不代表他就是你的人了。不准喊他阿镜,听见没有?”
江月心:……
“顾偏将今日不能前来。”江月心无力地改口道,“卑职奉霍大将军之命,前来教您剑术。”
霍淑君从秋千上起来,手里盘着一缕乌油油的头丝,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顾镜不在,本小姐不高兴学。你回去吧,改日再来。”
江月心:……
她也想掉头就走,可霍将军的命令,谁敢违背?
好在江月心已经见惯了这副场面,自有一套对付方法。她就权当自己在给风儿授课,拔|出剑,也不管霍大小姐肯不肯听,自言自语地说起剑招来。
但凡有霍家的丫鬟路过,便会感叹一句:“江小郎将可真是尽责呀!”
小半个时辰后,却听得外头的鹦鹉忽然“王公子”、“王公子”地喊了起来,江月心瞄一眼在秋千上昏昏欲睡的霍淑君,探出头去张望一眼,却见得顾镜冷着张脸大步踏入霍府,身旁没有王延。
“霍将军可在?”顾镜冷声问仆从,“王先生惹了麻烦了,被诓骗进了城东边的赌坊。”
江月心闻言,立刻放下了剑。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不破关附近,有些威风了百来年的地方豪族,皆是家大业大、朱门富贵。大燕国与天恭国打了几十年的仗,不但没能令这些家族消弭,反而令他们摸着了军戈兵马的营生之道,借着战事起了横财。
这群人有钱不说,还狡诈油滑。纵使霍天正有铁血手腕、数十万大军,也难以将其拔除干净。折腾了十来年后,霍天正都没能将这些地方豪绅给扫清了,他便懒得再动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
地方豪绅给霍天正方便,霍天正便退让一步,准许他们开赌坊妓院,在不破关混得风生水起。关城的本地人知道这些赌坊是如何吃人不吐骨头,不会踏足一步;唯有那些走商行贩、异族流客,不懂关城里的事儿,才会被诓骗进去。
王延操着京城口音,看起来羸弱文秀,那便是赌坊最爱诓的人。
这些赌坊,满院子皆是泼皮无赖,霍天正最不爱沾这些事儿,因此霍将军的话在赌坊里也不管用。王延进了那赌坊,可真是大肥羊进了狼圈,谁也救不了。
江月心见顾镜行色匆匆,立刻归剑入鞘,朝外步去:“你说王先生去赌坊了?我去救他!”
顾镜愣了下,道:“傻子,你可别乱来!”刚想拦江月心,顾镜便听得身后一句脆生生的“镜哥哥”,身子便僵住了。继而,霍淑君扯住了衣袖,死活不让他走。
“镜哥哥,你教我习武呀!”
转眼间,江月心已踏出了霍府。
***
江月心牵了马,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城东的春来赌坊。
日头高悬,赌坊里一片热闹。几个穿着粗褐短衣的大汉立在门口,凶神恶煞地瞧着往来路人,门后边是一阵沸反盈天,犹如热水开了锅。
“开大!大!”
“嚯!这公子又赢了!这已是第四局!”
“我还从未见过做庄的气成这副模样……”
江月心下了马,门口那大汉便迎上来,谄笑道:“小郎将,女人可不能来我们这儿。咱们东家与霍将军井水不犯河水,您也不要坏了咱们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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