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生我的气呀!我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让我很难过耶!”湛蓝说着,见完颜袭上了车辕,却在那边冷眯着眼睛瞅着自己,不禁更是别扭,“你是不是还想骑马单独走?我也随你一起骑马好了。”
她实在不想和完颜袭单独坐在马车里,李益淳若在,倒还少几分尴尬,可现在……她越来越觉得,完颜袭对她的宠爱,实在不像兄妹之间该有的。
赫连恒之前也曾为这件事挖苦过她,说完颜袭对她过度溺爱,胜过任何妃嫔,就连康辽后妃也为此而妒忌。
而她近来的记忆中,总是充斥着前世的她,与完颜袭亲密嬉闹的情景。
甚至……完颜袭时常宿在她的公主寝宫。虽然同床而眠,他并不曾逾越雷池,却每晚都半拥着她入眠。
更可怕的是,他并非单方主动如此,而是前世的她也喜欢缠着他,因为……她自幼便是这样在他怀中安睡的。
那是前世的她所遗留的小小习惯——该死的,可怕的习惯。
现在,她可以借着自己失忆,寻各种借口躲避他,但是,入宫之后呢?回到那座公主寝宫之后,她该怎么办呢?
这条路漫长地可恶可恨可憎,她真的不想与完颜袭闷在那个车厢里,她不敢想象,若单独相处,他会做出什么事。
注意到金风放慢脚步,她忙跟上去绕到他身前,挡住他的路,视线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完颜袭,在这个位置,完颜袭应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风……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不理我了?”她失落又沮丧,除了金风,也不知该去找谁求救。
“我没有不理你!若我真的不理你,又岂会帮你捡回梳子?”金风不是不知她对完颜袭的戒备,“马只有一匹。”
“我坐你后面,好不好?”她一脸恳求地瞅着他。“我想看看风景,你以前不就想过要约我去骑马的嘛?这次就当是补偿我上次的失约好了,好不好?”
对于她这粗枝大叶,全然不知危险的性子,金风头痛地快要抓狂。本就冷酷如冰的俊颜,愈加冷厉,“不好,你还是乘坐马车吧。”
湛蓝欲哭无泪,“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他压抑着冲上胸腔的怒火,尽量不要对她大呼小叫,“在马车外面太危险,万一飞来暗箭,防不胜防。”
“我会小心的。”她大眼含笑,巴巴望着他。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如何笑,才能不被人拒绝。
金风虽然早已经洞悉她这一招,心底却还是被她绝美的笑颜搅起一阵涟漪,他暗咒一声,无奈地从她脸上转开视线,“湛蓝,这都是为你好。为什么你不能听话些?枉你聪明一世,竟然对李益淳毫不设防,竟那么跟着他走到山泉去,莫说那杀手另有目的,若是李益淳单纯想杀你,只需回头给你一剑,你便身异处!你懂不懂?”
他对她被他突然地一阵咆哮,见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地委屈地簌簌滚落,他痛苦地抬手按住额角,高大的身躯却毫无防备地,被她突然地冲撞,不稳地一晃。
他按在额角的手僵住,俯看着在怀中因为啜泣而颤抖的娇躯,有些不可置信。
她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泪花染透他的锦袍。暖香在怀,他身体所有的男性本能灵敏开启,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姣好的曲线,呼吸间都是她淡雅温暖的体香——这是他希冀已久的,可……他却不知该不该抱住她。
完颜袭就在那边阴冷盯着这边,金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一双暗藏刀光剑影的视线死死盯着,他愈加不知是否该抱住湛蓝。
虽然刚才那阵打斗,是他和完颜袭早已定好的计划,但是,他不是没有察觉完颜袭突兀狂猛的杀气,而那杀气,是因为湛蓝看他时太过依恋的眼神引起的。
金风迟疑良久,两手果断落在湛蓝的肩上,轻轻地将她推开,“湛蓝,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凶你。”
“没关系,我只是太感动你这样保护我在乎我。”湛蓝也惊觉自己失态,忙与他拉开距离,“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是应该去马车上,作为赫连恒的女人,我能保护好自己。”她揪着衣袖,擦掉脸上的泪花,仰头给他一个坚定的笑。
金风疼惜地看着她,忍不住懊悔自己无能,在她最需要他相助的时候,他竟然只能畏畏尾,他果真是比不上赫连恒半分。
湛蓝转过身,就看到完颜袭正朝这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她顿时毛骨悚然,只想抱着包袱逃走。
这样的境况下,她不敢设想,若上了马车会生什么事。她的脑子里总是出现赵延诚那个恐怖的头颅——而不巧的,那正是她激怒完颜袭所付出的惨重的血淋淋的代价。
“皇兄……”她忐忑地快走两步,乖顺迎向他,不自然地扬起唇角,解释道,“我刚才吓坏了,所以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皇兄你不要怪金风。”
“既然是你的错,朕当然不会怪他。”完颜袭杀气沉重地怒瞪了眼金风,“若再有下次,朕会杀了他!也正好能剩了麻烦。”他扣住湛蓝的手腕,强硬大力地将她拖向马车。
她被拖地踉跄,不慎踩了裙裾,跌跌撞撞地忙抓住完颜袭的袍袖,“皇兄,我走就是了,你不要这样拉着我,你弄疼我了……”他的大手铁钳似地,她只觉得自己骨头快要被捏碎。“我不过就是抱了一下金风,又没有少块肉,你至于这样生气吗?”
没有少块肉?完颜袭幽深地眼更黑更冷,“是从何时起,你对男人这样随便的?嗯?躲朕如逼蛇蝎,在别的男人面前投怀送抱,你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以防她再被裙摆绊住,他一手扯住她的手腕,一手箍住她的后腰,将她半拖半抱地弄上马车,“身为康辽女王,你该谨言慎行,如此不知检点,不只是朕要罚你,你的臣民也会唾骂你!”
湛蓝慌乱地爬进车厢里,敛着裙裾,坐在靠窗的位置,局促地说道,“皇兄龙体已经康复,我就不用做女王了!”
完颜袭在自己摆满奏折的桌案前坐下来,对她冷森森地一笑,“朕的江山,就是你的,朕身边的位置,就是你的位置,你此时的身份已经不是长公主,而是湛蓝女王,品级等同亲王,你不但要服从朕的旨意,更要尊重你的臣民,还要帮朕分忧解劳!”说着,他把一本折子丢过去。
湛蓝毫无防备,折子砸过来,正砸在她的肩上,她却连喊痛的勇气都没有。
折子落在她的腿上,正好散开,上面竟然是各地军粮储备状况!
她疑惑看了眼完颜袭,见他忙着翻看别的折子,而这本折子上面并无批阅的痕迹,看样子,他应该并不知他丢给的她的,是康辽的“命门”。
她拿起折子,克制着急切翻阅的冲动,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并将那些数字牢牢记在脑海中。
她统计着粮草的数量,根据每匹马和每个士兵每天的用量,轻易便计算出完颜袭屯兵的数量,而依照运送地点和她对康辽地形的了解,也轻易地猜测出粮草囤积的地点。
岂料,她刚刚得到一个约莫的数值,一只戴着飞鹰血玉戒指的修长的大手伸过来,迅将那本折子抽走,随即又一本折子丢过来,她佯装木讷地打开来,却是关于选妃秀女的名册。
“皇兄……”她看选妃做什么?那些女人又不会陪她睡觉吃饭。
“军务朕来处理,其他的你定夺便可。”他翻开刚索回的折子,打开来,一目十行地扫过,拿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湛蓝无趣地鼓着腮帮子,憋着一口气,翻开奏折,手一时没拿住,整个折子散落开,竟然有两尺长,满满当当的人名,让她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皇兄,既然都已经筹备粮草,决定开战,为何还要选妃?”
“怎么?你认为朕打不赢这场仗,她们会当寡妇?”他玩味抬眼,唇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见她手忙脚乱地忙着收拾那本冗长的奏折,刚才的怒火烟消云散,“蓝儿,如果你反对朕纳妃,可以直说,朕会斟酌考虑你的建议。”
“当然不是,湛蓝怎么敢反对皇兄?”他这样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别人说个不字,都会有被斩的危险,她怎么好反对?她好不容易整理好厚厚地奏折,堆上笑来,“湛蓝的意思是,单凭这些人名就做决定,实在太草率。而且,湛蓝身为女王,应该处理的是民生大计,至于后宫里的事,是不是应该……”
完颜袭不悦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把选妃如此重要的事,交给皇后?”
湛蓝点头如捣蒜,急于将烫手山芋丢出去。她笃定,凭他刚才那般谨慎,断然不会把真正的政务交给她处理。“其实,湛蓝更乐得当无事一身轻的米虫,吃了饭啃点水果,再打打盹,一天就混过去了。”
“你想得美!”她哪里是打盹?都是在呆想赫连恒罢了。
完颜袭不悦地搁下笔,优雅一撩锦袍,坐到她身边来,无视她防备和抗拒的眼神,他猿臂不羁地环过她的肩,皮笑肉不笑地轻轻拍了拍,“你当所谓的米虫,朕不反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女人背后是什么人?如果皇后帮朕决定的话,那么朕和你的江山,恐怕要改成皇后的姓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