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恒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床沿,窗外投进的晨光里,他那一身黑色龙袍,凛冽一股霸气慑人的冷意迸射,白皙俊美的脸,没有往常一样的微笑,如蒙了一层寒霜,邪魅冷酷,有些不真实。
而李益淳则一身墨蓝便服,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食指和中指正按在她的脉搏上,看他颦眉不解的样子,似乎已经探查许久。
他们的凝重,让湛蓝隐隐不安,碍于李益淳在侧,她没有直呼赫连恒的名字。
“皇上,臣妾生病了吗?”
“皇后醒了?别担心,只是请个平安脉。”赫连恒为她往上拉了拉被子,自然而然,抚了一下她凌散如云的长,哄孩子似地宠溺安抚,“先躺着别动,一会儿就好。”
李益淳诊断之后,凝着浓眉,对赫连恒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湛蓝见状,更是担心,她最讨厌当大夫的故弄玄虚。“李御医,本宫到底怎么了?”
“皇后娘娘身体康健,重伤之后,恢复也很好。”李奕淳说完,便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娘娘的疤痕尚未完全消失,这是臣刚为娘娘调配的药,沐浴之后涂抹即可。”他对赫连恒颔行礼,“臣先告退。”
赫连恒示意他出去候着,转头柔声问湛蓝,“早膳想吃点什么?”
他这口气,分明透着是对病人的怜悯纵容,这样的温柔不多见,湛蓝却并不稀罕!“随便。”她气急败坏地说着,坐起身来,见他仍是一脸凝重,她忍不住问道,“赫连恒,我快死了吗?”
他唇角这才有了笑意,“皇后怎么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让李益淳给我诊治?身体是我的,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真相?”她越说越激动,压下去的起床气也爆出来,“我的确很容易疲惫,可能只是重伤之后,营养不良而已,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弄个御医出现在我床前,会吓死我!你这样做,我会认为自己得了绝症!”一大早就触她霉头,她这一天,铁定要倒霉。
“朕只是想确定,皇后是否真的已经恢复记忆。”她昨晚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忧心忡忡了一整晚,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他可不想自己的皇后抱着金风那样道貌岸然的男人,说什么前生今世的蠢话。
“我没有恢复记忆,什么洞房花烛夜,什么旧情人,还有关于完颜袭的一切,我全部不记得!我之所以戴那枚兰花步摇簪,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它的精致,典雅,美观,我以为那是你送给我的其中一个头钗罢了!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仅凭一支簪就断定我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太可笑?”
她赤脚下床,气呼呼地把梳妆台抽屉里所有的饰哗啦哗啦全弄出来,那声响震耳欲聋,五颜六色,金银珠玉,全部堆在梳妆台的台面上。
赫连恒从床沿起身,凝眉按住额角,唇角不自然地一抿。
身为帝王,女人犀利泼辣的怒火,他倒是鲜少有机会见识到。就连将他扶养成人、最憎恨他的楚太后,怒也是点到即止,本着良好的休养,更不曾他面前不顾仪态的大雷霆。
赫连恒上前来,看了眼湛蓝因为怒火而涨红的俏颜,连怒都如此美丽的女人,更是少见。
反而是一桌子的饰,让他颇为无奈。
虽然他只是一句吩咐,却也才刚刚知道,原来梁福给她备了这么多,也难怪她会不喜欢,这些花色不是过于艳丽张扬,便是做得不够精巧,显然都是被后宫里那群女人挑拣剩下的。
“皇后,你要做什么?”看她这抓狂的样子,该不会是打算把这些东西砸到他头上吧?
湛蓝连做了三个深呼吸,好脾气地勉强扬起唇角,偏偏那双灵动的凤眸仍是闪动着火星儿,她纤细的手指着一堆饰,“赫连恒,你来选,你希望我戴哪一个,我就戴哪一个,免得再被人误会我怎样!”
见他瞅着一堆饰犯难,她凑到他脸前,怒声命令,“选呐!为什么站着不动?在这里面选出比你的敏妃头上那些簪好看的,哪怕一个也好!若是选不出,我就还是戴完颜袭送我的那一个,如果你认为那个簪是你赫连恒的耻辱,抱歉,你活该!因为你对你面前这个棋子,完颜湛蓝,从没有用心过!”
她张牙舞爪地吼出最后一句话,倏然,怒火就没了。
虽然他对她的咆哮照单全收,她却反而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去。
他对她,并非没有用心,她清楚得知道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