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到酒吧准备开门营业,田遥如魔怔一般,又跑上了天台。她跑得太急,喘着大气推开门——空旷的天台上只她一人。
她卸力地靠在栏杆上,泛黑的水泥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小片烟头,看上去似乎比昨天多了好些。
田遥擦燃火柴,点着了一根烟。她抽得很慢,有时甚至忘了去吸,直到香烟燃尽,她把香烟和火柴梗丢在另一边,离开了楼顶。
陈景皓好几天没出现在酒吧。他跟方晓君“请”了几天假,让她就当他还没有从澜阳回来。
方晓君在电话里说:“你既然不想见到她,那不如直接把她辞退了。”
陈景皓:“……我以什么理由啊,总不能无缘无故把人给炒鱿鱼吧。”
方晓君哦了一声,听上去有些不以为意,“你怎么比女人还心软啊。”
陈景皓:“……”
方晓君:“你要是不想做恶人,那我来说。再怎么说,当初也是我让她进来的。”她顿了顿,“其实也不用编什么理由,双方不都心知肚明了嘛。”她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说给自己听,“而且,她看上去也不像会是死皮赖脸的人。”
陈景皓单手握着冰凉的铁栏杆,望着阳台外斑斓的灯光,静了好久。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到了最后,定格在一双绝望的眼睛上。
那个深夜,那扇开了一条缝的木门,那道细长的疤痕,那双绝望的眼睛。
陈景皓莫名有些害怕,而他也感知到,这种害怕,跟当初的截然不同。
“哥?”方晓君说,“你还在听吗?”
“唔……”陈景皓应了一声,抓了抓栏杆,“算了……暂时先这样吧……”
方晓君:“……”
“晓君。”陈景皓忽然叫了一声,“你看过她的身份证是吗?”
“啊。”方晓君应道,“是啊,当初都留有身份证复印件,怎么了?”
陈景皓:“她几岁了?”
方晓君:“……等等,我帮你看看。”
那边传来拉开抽屉和纸张翻动的声音,一会后,方晓君说:“27了。”
“27啊……”陈景皓抬头看了一眼橙蒙蒙的夜空,“你也27了吧。”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陈景皓说,“那先这样,有事打我电话。”
“好。”
陈景皓看了一会并无意的夜景,才回到沙上。他平躺下来,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看着橘黄色的吊灯呆。
有一瞬间,陈景皓甚至想不起杨凯的面孔。实际上,要不是旁人特意提起,陈景皓只有每年忌日的时候,才会主动想起杨凯。
这大抵是无法避免的局面,随着年轮转动,除了至亲至爱,那个人的痕迹终会在许多人的生命中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