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梅结,就搬离了这里。她丈夫不喜欢陈景皓这个莫名其妙的儿子,由是即便逢年过节,陈景皓也很少能见到陈红梅。
他从烟盒里咬出一支烟,点燃坐到沙上。他长腿敞开,倚着靠背,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粗粗的拇指滑开锁屏,从通信录中点下一串号码。
“喂。”
电话接通,陈景皓不由倾身向前,右手肘支在膝盖上,左手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想怕漏掉一句话似的。
“妈,是我。”
“啊,怎么了,突然打电话来。”
“……”陈景皓也说不清楚,他侧了侧头,正瞧见阳台上那几盆翠绿的向日葵,已然含苞待放。“也没什么事,就是很久没跟你联系了。妈,最近身体都好吧?”
“哦——都好的,我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陈红梅说,“你呢,上回你跟我说的女朋友,怎样了?准备几时结婚呢。”
“……结婚,没那么快结婚呢。”陈景皓笑得有些自嘲,“她父母觉得他们女儿跟我委屈了,不太乐意呢。”
“啊,记得了。”陈红梅似乎拍了一下什么东西,“她家当官的啊?”
“差不多吧。”
“那你赶紧换一个,你条件又不差。你都三十多了,也该结了。别人到你这个年纪都计划二胎了呢。”
陈景皓只呵呵一笑,吸了一口烟。
“我看晓君挺不错的一孩子啊,脾气好,又会管钱,你怎么不考虑考虑。”
“妈,晓君是我妹。”
陈红梅不以为然,“又不是亲生的。”
话一出口,两人倏然都噤声不语。客厅上方的吊扇吱呀吱呀地转着,把白色的烟雾吹成破碎的千丝万缕。陈景皓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静了一会,电话那端传来其他男人催促的声音,陈红梅再度开口:“皓子,你看——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啊。你大哥最近得了个儿子,我在他们这边带孩子呢,小孩准备要洗澡了。”
“……嗯,好。妈,你忙吧。”
“嗯,你也忙你的去吧,有空我再打电话给你。”
“好。”
嘟嘟的忙音来得特别快,陈景皓垂下手,卸力地靠回靠背。他仰着头,两眼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偶尔动一动手臂,把烟送进嘴里吸上一口。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身,陈景皓支起脑袋,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靠回墙上。
他听出来了,那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天花板旧得有些黄,浅绿色的吊扇上方,铁钩结着薄薄的蛛网。
他其实很少回这里,即使来了,也很少过夜。屋里唯一有生命的东西,只有那颗巨大得搬不走的仙人掌。它蒙着灰尘,看起来跟死物毫无二致——可它还分明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