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进入口腔那刻的表情藏也藏不住,吉祥嘴角牵起满足的弧度。
许连雅也笑了,怕他咬不动,分一小块一小块地给他。
“我爸前段时间去世了。”
许连雅第一次用上这个直接的字眼,传达给别人时,她感受到这词强劲的撼动力,能将所有信仰都连根拔起的力量。
吉祥表情瞬时凝固,咀嚼的声音也停止了。
“突然走的,我都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甚至连他的遗体也没找到。”许连雅说,“他生病的时候我连一杯水也没给他倒过,你就当我为他尽点孝心吧。”
吉祥愣愣看着手里的苹果,又咬了一口。
“阿扬也跟我差不多,你就顺了他的意吧。”
究竟境遇差不多还是想法,许连雅没明说。
药物维持着他的生命,也透支着他的精力,吉祥陷入睡眠的频率越来越高。许连雅每天下午去看他,有时迎接她的是无力的呼吸声。常常没说几句话,吉祥又困了——她觉得他更应该是累了。
赵晋扬都是早上去的,完美和她错开了,她一次也没见着他,却每次都会听到吉祥提起,最高频的一句话便是:赵警官他是个好人。
许连雅苦笑着:“我知道。”
“他让我出来的时候多留意下你的店,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就通知他。”
“……嗯。”
“把你的店门涂成那样,实在对不起啊……”
“没关系,挺好看的,像个大橘子。”
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吉祥在那几天里把他和赵晋扬的初见、他离世多年的妻儿、对许连雅的道歉说了很多遍,许连雅静静听着,有时搭上一两句,可她究竟说了什么,吉祥也许是没听进去的,他想做的仅是把自己的故事留下,在别人的记忆力多划下几道痕迹。
后来吉祥问她能不能让他见见阿康,这是他最后的伴侣了。
他的体力已无法支撑他下床,医院也禁止宠物进入,许连雅想了想还是答应他。
阿康跟着吉祥在外面跑惯了,关它在笼子里一刻不停地闹腾,许连雅把它寄养到荔花村那个收留流浪动物的阿姨家。
阿康一见到许连雅来就摆尾奔腾着过来,许连雅用手机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又录几段录像,完了才想起应该用相机效果好些。她去精品店找人戳了一只阿康的羊毛毡,装在盒子里带去医院。
那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许连雅多年后一直记得,甚至比她父亲的离世更清晰,那是她第一次经历一个人的生命在她眼底下消逝,也许潜意识里她已将吉祥的死和她父亲的重叠在一起,幻想着她父亲是迟暮之年寿终正寝。
许连雅还没到病房门口,就有护士匆匆跑来,还是那句话——
“你是76床的家属吧?”
许连雅下意识想点头,护士早认出了她,不等她回答便告诉她病人进了急救室。
赵晋扬赶来的时候,吉祥的床位已经盖上了白布。长期捉襟见肘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异常消瘦,看上去只是一条简单的隆起。许连雅把阿康的羊毛毡掏出来,塞进他枯藤一样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