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表情随着想法凌厉起来,王京昀生生把话咽下去。
“你才是当事人,原不原谅,应该由你来决定。”
“……嗯。”
“他很聪明,如果我有那么一点经商才能,大概也是他的遗传或者受他影响。就算之前把所有财产陪给我们,他也能东山再起。”
苗羽佳忽然苦笑,手机键盘嗒嗒作响:“或者他早已经给自己留好退路了吧。”
王京昀说:“是吧。”
“可惜他跟别人玩心计,别人跟他玩命。”
王京昀换了姿势,仰躺着,望着粉色的帐幔,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处。
“你爸爸,应该很后悔吧。”王京昀想起那两只牙刷,“生那样的事,谁也没料到……”
他又躺回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也许吧。”她沉默地回答。
“你呢,”王京昀低声说,“你后悔么,那天晚上是我把你叫出去……”
苗羽佳看着他,久久地,从他的眼睛,到爬出胡茬的下巴。
夜深了,屋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隔着帐幔,给他们蒙上一层灰色的轻纱。
风也静止了,窗帘顺畅地垂下,周遭归于沉寂,像在等待她的回答。
“……你说些什么吧。”他投降似地说。
“我没什么后悔的,只是有点遗憾没有见到你。如果我出门早一点,走得快一点,那就好了。”苗羽佳慢慢开口,“如果见到了,你会跟我说什么?”
王京昀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动了动,话卡在喉头,出不来。
“看明白了么?”苗羽佳又问。
他点点头,迟缓得像钝涩的齿轮。
“过了那么多年,还能见到你,我已经知足了。”她弯了弯嘴角,明明回忆惨烈,她居然笑出来,半是释怀,半是感概。
最后一句,分明也是他想说的,却被她抢先,好似自己怀揣的那份情意,说得迟,便比她的少了几分。
他不甘,便掏出更多,让她看见。
可这个女人有意无意间给予他的,总比他能给她的多了去。好似他给她一颗糖,她便能回赠他一罐蜜。
哪怕她一点儿也没意识到。
“明天我们去海边,你把那时候想说的话,告诉我,好不好?”
王京昀似乎听到那个少女的声音,清越,和婉。
也许她当年也是在这里,念着课文,录成音频,拷进mp3里,漫不经心丢给他,说:“随便录的,给你听听。”
“好。”王京昀说,“你想听几遍,我就说几遍。”
“一遍,一遍就好。”苗羽佳瘪瘪嘴,“留着点以后说。”
窗外一勾薄月,俯视凉凉大地。夜风歇下,灯光隐没,帐幔在黑暗中轻舞。
虫子明明已冬眠,是什么咯吱咯吱到凌晨,热闹了这个凛冽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