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匆匆瞥见了那只白铁皮水桶,嘴唇动了动,水也没关,把水管放下,扭头走向球场。
苗羽佳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到球门,可是他并没回头。
苗羽佳回到家,在玄关处又没看到爸爸的鞋子。客厅没开灯,昏暗一片,妈妈一个人坐在沙上,电视机的光线映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和毫无曲线起伏的胸前,给人冰冷的压迫感。
苗羽佳打开灯,客厅露出原本格调不俗的模样,只是餐桌上空空如也。父母已经好些天没有同桌吃饭,连她也嗅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妈……又没做饭么?”
妈妈木然转过头,看见是她,挤出一个笑:“哦,没煤气了,等一会送来。”
苗羽佳在餐桌边看了一会课外书,门铃声骤响,然而妈妈恍然未闻,石雕般注视着电视。
但苗羽佳知道,她压根没在看——电视里播着她最不喜欢的购物广告,她也没换台。
苗羽佳只好放下书,起身下楼。
一楼开了灯,苗羽佳喊了一声:“谁啊?”
“送煤气的。”
低沉平缓的男声,听起来年纪不大。
苗羽佳提起锁,将门开了半边身。
屋里的光打到那人脸上,那张脸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苗羽佳又对上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他的头干了,利索的短呈现出蓬勃健康的黑色。他换了一身衣服,红色足球短袖,不,但干净,下面卡其色长裤,手上戴着脏兮兮的手套,捏着一块同样颜色的布,一只灰蓝色煤气罐立在身旁。
刚才那一愣,是不是他也认出了她。
“进来吧。”
她的声调回归如常,嗓音清脆,又含着几分柔和。
春风一般。
苗羽佳将门大开。
他将那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搭到肩上,握住煤气罐把手,一提一托,将罐子稳稳驮到了肩上。
一罐煤气有多重?
大概五六十斤吧。
厨房和客厅都在二楼,他步伐稳健,走得也快,几乎是苗羽佳刚开了二楼的门,他就跟了上来。苗羽佳在边上把着门,他经过的时候,呼吸依然平和。
他在玄关前停下,没有贸然入内。托着煤气瓶的肩膀缓缓转过来,他看向苗羽佳。
他穿了一双黑色足球鞋,苗羽佳说:“不用换,直接进去吧。”
“噢。”也许是扛着煤气罐,那道声音更加暗哑。
厨房在右手边,他把煤气罐小心放下,罐底磕在瓷砖上,出沉闷的一声。他蹲在厨台边,快手快脚将旧罐换出来。因为两臂前伸的关系,短袖后面的布料绷紧,勾勒出他宽厚的背部,衣服上白色的“47”变得平平坦坦。
苗羽佳似乎又看到了那片结实而湿润的麦色肌肤。
“换好了,”他站起来,“一百二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