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冲没有做声。眼神忧伤。
靳冰越的手开始颤抖,整颗心都仿佛在抽搐。万一他的确是蓝冲,可自己却因一时激动而误杀了他,这事实岂能面对?又或者,他也跟自己一样,受到幕后黑手的摆布,而无法言行一致,说出想说的话,又如何是好?
蓝冲开了口,道,你方才中的是可以迷惑心智的花毒,毒xing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看样子,现在毒是已经散了。
靳冰越拧眉,你如何知道?
蓝冲苦笑摇头,再度陷入了沉默。
靳冰越稍做犹豫,终是撤了手里的碎片,便拂袖yù往门外走,蓝冲却跨开两步挡在她面前,你要去哪里?
红袖楼。
可你受了伤。
现在,既然楼主已经愿意相信我之前说的话,便是我与他会合的最好时机。也是,也是他处于最危险的时刻。我必须回去。
但是——蓝冲还想要出声阻止,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靳冰越封了他的昏睡xué。他沉沉地倒在地上。女子缓缓地跪下来,俯身凝望着他紧闭的眉眼,柔荑纤纤,轻柔地拂过,从额头到鬓角,然后便停留在暖热的双唇。她到底还是不忍心对他动手。无论他是真也好,假也罢,他的容颜,他的声音,都是她刻骨铭心的想念。
对不起。她说,如若你真的是他,便在此等我回来。
月落乌啼。
沉沉更鼓急。
§起于止时
红袖楼。
夜最深时。剪剪清风阵阵寒。灯火却通明照得四围如同白昼。红袖楼的七位小主——木紫允、尹傲璇、桑千绿、谷若衾、宋昔瑶、刁暮伶、靳冰越——众人纷纷聚在前堂。气氛凝重甚至肃杀。靳冰越看见,那个假的她,穿着一袭火红的衣裳,眉目似带着轻蔑的挑衅,正站在人群的最中央。其余六位小主将她像珍宝一样地围护着,哀求的目光纷纷投向沈苍颢。她们说,楼主,我们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边一定有误会。你怎能对冰越动手?
原来,几个时辰之前的那场争斗以后,沈苍颢已经彻底地按捺不住了。真的靳冰越被蓝冲救走,假的靳冰越适时地出现,假做可怜,将红袖楼中的人纷纷唤起来,演了这样一幕楚楚可怜的无辜。沈苍颢直嚷着要杀了她,可是不知qíng的木紫允等人哪里肯,便都维护着红衣女子,这剑拔弩张的阵势,看得靳冰越心寒。红袖楼莫非真的要散了?那些蓄势待的兵刃,即将要切断的,是曾经深厚的主仆或姐妹的qíng谊?自相残杀直到消亡,这就是幕后神秘的cao纵者想要欣赏的结局?
沈苍颢凌空而起。翩然的白衣,在漆黑背景的映衬下显得犹为潇洒。亦像闪电一般迅捷而凶猛。他直bī人群之中的红衣靳冰越而去。木紫允将桫椤琴一横,与沈苍颢的掌力相接,两人俱是退后了三尺。沈苍颢禁不住眸色一黯,道,连你也要违抗我?
木紫允抱紧了琴,qiang辩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伤害我的姐妹。话音刚落,便就听见背后有人接了她的茬,朗声应道,倘若她不是你的姐妹呢?木紫允和众人俱是一惊,转身抬头一看,只见一袭绿色轻纱的女子像树叶一般飘进阵仗里,稳稳地落在红衣的靳冰越面前。而两个人,手里皆是戴着翡翠的戒指,银色的柔丝索各自出鞘。
怎会如此?
木紫允骇得连脸色也变了。一时间,那一触即的琴弦不知道应该拨向左还是拨向右。莫说是她,就连沈苍颢也有些怔忡,迟迟地不能分辨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靳冰越。绿衣的少女趁着众人尚未回神,猛然朝着红衣女子扑将过去,那柔丝索突然坚硬得像大刀一般,寒气过处,割断了红衣女子的几缕丝。红衣女子亦不落于其后,使内劲如漩涡般盘亘于掌心,再倾力she出,将靳冰越bī得凌空而退。
恰好。
退在守西北方的刁暮伶的身旁。断魂小主刁暮伶,以碎香绢名动江湖,她最擅长的,是五行幻术,却在短兵相接的对阵中不胜武力。她的功夫在靳冰越之下。她以为,这贸然闯入的女子,是冲着那假的靳冰越而去。
她们都以为,绿纱对红衣,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真假错怨。
她们防备不及。
靳冰越的柔丝索以最快的度缠上了刁暮伶白皙的颈项。轻轻一旋,那人头便像蟠桃一样落地,骨碌碌地打转。
却没有血。
不知qíng的人纷纷惊愕得失声尖叫。脸色瞬间煞白。
然后那人头突然像烟雾一样爆开蒸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就连刁暮伶的身体亦是如此。随即便是周遭传来接连几声痛苦的叫喊,所谓的尹傲璇和宋昔瑶,还有那红衣的靳冰越,瞬即化为了乌有。整座花园都有轻微的晃动,连角落里那株白茶也消失得没了踪影。